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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五


  峨嵋“伏虎寺”声誉虽然不如少林寺隆盛,但亦是古代禅林,一切规戒皆自古相传,平常的戒备,已经够十分森严的了。

  如今,巡夜值班的僧侣突然倍增,很显然地,“伏虎寺”目下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,处于一种必需加强戒备的情势之

  若以表面来看,此际的“伏虎寺”内,各殿各堂中,除了一盏微弱的佛灯灯光之外,连那值班僧侣的禅房内,也无一丝灯光,亦似乎已经入了禅定。

  整座寺院全无半点声息。完全沉陷在一片万籁俱寂的静寂气氛中。

  其实,这只是表面的情形,表面情形看似如此,而实际上却是大不然。

  谁若是走了眼,误认为这是机会,想在这当儿偷偷地溜进寺内图谋什么,保险溜是溜得进去,也决不会有人出来挡驾。

  可是,要想再出来,那就难了。

  不相信吗?

  这也难怪,佛门禅林,哪有这样蛮不讲理,只准进不准出的,换谁也不会相信,除非这是座黑庙!

  不过,你若是一定不相信,那也不要紧,你可以仔细地听听瞧瞧,就能得到证明,相信了。

  “伏虎寺”住持天悟大师的禅房内,此刻正有人在低声谈话。

  禅床上,静静地躺着天悟大师,另外三位年约五旬开外的老和尚,分坐在禅床两边的椅子上。

  左边的一位,身披紫罗袈裟,方面大耳,慈眉善目,法相庄严,正是当代峨嵋掌教天愚大师。

  右边的两位,一位是监院天心大师,一位是经堂住持天慧大师。

  此际,三人全都双眉深锁,脸上笼罩着一片阴霾、愁云,显得心情沉重无比!

  经堂住持天慧大师,目光一瞥禅床上昏迷不醒的天悟大师,双眉一阵颤动,朝天愚掌教双手合十说道:“掌教,天悟师弟脸蜡黄,气息微弱,看来恐怕……”

  天愚掌教双眉微挑倏垂,道:“师弟安心,天悟师弟乃我佛虔诚弟子,佛祖会垂降慈悲的!”

  天慧大师方自点了点头,蓦地,钟楼警钟倏然传出令人心惊的鸣响,警钟鸣响甫起,全寺数十盏佛灯刹时通亮,明如白昼。

  天愚大师双眉陡轩,立朝天慧大师说道:“师弟请留此地照应天悟师弟,本座与天心师弟去前殿看看!”

  声落,长身站起,和天心大师急步出了禅房。

  大雄宝殿前的广院中,五名不速之客,神情冷凝不言不动地峙立着。

  为首之人,一身黄衣,衣绣银边,面色白中透青,遍体全身散发着一股阴森冰寒凛人的气息。

  后立四人,一律身着黑衣,黑巾蒙脸,背插兵刃。

  黄衣人目射寒芒四下里略一扫视,眼前众人无一是够得上份量答话之人,是以仍然峙立如山,不言也不动。

  广院四周,刀光闪烁,已现身站立着四十名手持戒刀的僧人。

  适时,四盏灯笼自大雄宝殿右侧,飘然而出。

  四名年轻僧人挑灯前导,三位白眉老僧随后缓行,瞬间,俱已背对大雄宝殿,并肩岳立在殿前台阶之上。

  这三位白眉老僧,乃是当代峨嵋长老——“峨嵋三真”。

  黄衣人一见“峨嵋三真”现身,才待开口发话,忽然一眼瞥见天愚掌教和天心监院大师也正于此际现身走了过来,遂即止口未言。

  “峨嵋三真”虽是派中长老身份,但千年寺规可不敢忽视,虽大敌当前,仍然一齐朝天愚掌教合十行礼。

  天愚掌教神色肃穆地答礼之后,立即转过身躯,和天心监院大师并肩迈步,岳动山移地走到黄衣人对面距离丈余之处停身岸立。

  黄衣人目光一扫这两位峨嵋高僧,不待天愚掌教开口,首先一笑发了话,冰寒凛人地道:“两位哪一位是掌教?”

  显然,黄衣人他也没有见过峨嵋掌教。

  不过,没有见过是真,若说不知,未免有存心故作欺人之嫌?

  何况,适才三位长老对天愚掌教合十行礼的那些情形,难道他是瞎子没看见?是聋子,没听见?

  这,没有别的,他是明知故问,没有把峨嵋僧众放在眼里,有心卖狂!

  天心监院眼见黄衣人如此狂态,心中已然不耐,正待出声喝叱,可是天愚掌教却已双手合十地答了话,说道:“贫僧天愚,请问施主是何方高人,夤夜率众闯入敝寺……”

  黄衣人倏然一声冷笑截口道:“身为峨嵋掌教之尊,出言怎地这等无礼,实令老夫失望得很!”

  天愚掌教双眉微扬,旋即平静地道:“贫僧出言怎地无礼了?愿施主有以教之。”

  黄衣人冷笑道:“伏虎寺乃是十方施主布施之佛庙,并非你天愚大和尚或伏虎寺僧私产,老夫请问,这‘夤夜率众闯入’之语何解?”

  天愚掌教双眉不由一阵轩动,但却强压着内心的怒火,道:“施主所言虽然有理,伏虎寺也诚然是十方施主布施香火之佛庙,不过……”语声微微一顿,接道:“贫僧请问,施主可懂得‘来有时,行有方’之言?”

  黄衣人嘿嘿一笑道:“老夫游五湖走四海,足迹遍历天下,随兴而行,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臭规矩,也听不懂!”

  此人实在蛮横得很,天愚掌教说他率众夜闯,他责说天愚掌教出言无礼,天愚掌教抬出道理来时,他竟用“听不懂”三字一语撇开。

  天愚掌教真是好气度,好涵养,闻言神情非但未现丝毫怒色,反而微微一笑,道:“就凭施主这两句‘游五湖,走四海’的豪语而言,足证施主是一位武林高人,贫僧奈难置信施主是当真的不懂!”

  这话有道理,并且软中带硬,也很够份量!

  黄衣人冷笑道:“天愚,你最好少和老夫来这一套,相信与否是你和尚的事,与老夫无关,反正老夫说不懂就不懂!”

  这敢情好,没理说,竟然耍起无赖来了。

  天心监院脸色不禁一变,目注天愚掌教,欲言又止。

  但是,天愚掌教却淡然一笑,语音平静地说道:“施主既

  是听不懂,那么请恕贫僧放肆言释,以开施主视听。”语声微顿即起,接道:“施主此来,夜半三更是非其‘时’,未经通报,不经山门而入,是非‘行方’,综此,施主则非‘夜闯’而何?”

  这话,句句是理,电是事实,黄衣人应该哑口无言以对了。

  然而,他却漫不经意地淡然一笑,冷声说道:“天愚,不管是夜半三更也好,未经通报不经山门也罢,反正老夫已经进来了,你能把老夫怎样?”

  天愚掌教双眉微轩,沉声缓缓说道:“伏虎古寺,三更半夜向例不接待任何访客,尤其是对不经通报不经山门而入的施主……”

  黄衣人双目倏然暴射寒芒,冷声说道:“怎么样?”

  天愚掌教尚未答言,监院天心大师一旁已忍无可忍地怒声接口说道:“似这般宵小行径之辈,峨嵋一概与之为敌,本院现在限令施主等立刻退出寺外,当本我佛慈悲之旨,饶恕尔等的冒犯无知!”

  黄衣人倏然回首环顾了身后的四名黑衣蒙面人一眼,突然齐皆纵声哈哈大笑起来,十足的表现了目空一切,狂傲、跋扈之态!

  笑声高亢直逼夜空,有若裂石穿云,震人耳膜嗡嗡生疼!

  狂笑声声,黄衣人竟极不屑地一声冷笑道:“无知和尚,你是个什么东西,老夫和你们掌教和尚对答之时,焉有你插嘴说话的余地!”

  天心身为监院大师,在峨嵋一派身份之尊,仅次于掌教天愚,而今竟被骂为“无知和尚”,不禁被气得浑身发抖,怒火上冲,僧袖猛地一抖,便要出手!

  天愚掌教右手倏地一抬,拦住天心监院,沉声道:“师弟不可鲁莽!”话锋一顿,目光如电地转向黄衣人说道:“施主说话似应稍知检点,怎可随便出口伤人,他乃本寺监院大师,自可代表贫僧发言,适才所言亦无不当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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