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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八


  南荒睡尼冷笑一声说道:“邵小绿,你知道不知道在场人物中,便有‘中原七剑’的衣钵传人,心爱弟子?”

  “红袍羽士”邵小绿目光在谆于俊、薄青仁身上一瞥,又是一阵声若夜枭的哈哈怪笑道:“黄口孺子,乳臭未干……”

  言犹未了,疾风忽降当头,有人在空中发话说道:“淳于俊奉先师‘中原七剑’第一剑,峨嵋山揽翠谷长眉隐叟之命,敬请邵道长革除欲念,换去红袍。”

  原来这红袍羽士邵小绿武功极深,酷好女色,曾当众声言,红袍不换,欲念不除。

  遂在二十多年以前,被中原七剑联手困于北岳恒山的接云峰头,划破他所着红袍,迫得邵小绿自百丈高空,跃下绝壑。

  谁知此人居然未死,如今不但再度出世,并依然身着红袍。淳于俊遂打出师傅”峨嵋长眉”名号,想给这位魔头一记当头棒喝。

  但邵小绿再度出世,本想向“中原七剑”以报前仇,谁知“中原七剑”一齐凋谢,个个均已超凡登道,故而淳于俊口中的“先师”二字,非未使邵小绿有所警惕,反而激得浓眉高挑,一双怪眼之中,精芒暴射。

  红袍微拢,足下略退半步,但看清白空疾落、卓立当前的淳于俊的年龄以后,邵小绿不由凶光稍敛,长叹一声道:“武林中何人敢对邵小绿如此无礼,要我革除欲念,换去红袍?可惜你年纪太轻,又是死去长眉老鬼弟子后生下辈,不足与较,否则三招以内,定叫你断魂伏尸,流血五步。”

  淳于俊实在有点看不惯邵小绿的这副狂傲嚣张神态,故意仰首长笑,道:“长江后浪推前浪,尘世新人换旧人。邵道长何必如此自傲!彼此直若动手,难道不许你血染红袍,横尸谷口?”

  淳于俊说话之时,忽然听南荒睡尼以内家绝顶神功“蚁语传音”向自己耳语道:“这邵小绿功力极强,连我也未准胜,你若先想气气他,千万不可硬抗,还是施展你那闻声起舞的‘琵琶行’为妙。”

  这种“蚊语传音”可由发语人意念所注,专传一耳,他人功力再高,也无法得闻。

  故而邵小绿不知淳于俊已得南荒睡尼指教,气得须眉怒张,一只右掌虬筋密布,五指微屈,宛如钢钩缓缓提起。

  淳于俊分明见到他辣手即发,依然面含傲笑,神凝气稳,巍立如山。

  邵小绿功力暗聚,一只右掌,举到胸前,但见了淳于俊那沉稳神情,自己偌大年纪与偌大威名,怎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,对后生晚辈,居然先行下手!因而尽管钢牙暗挫,怒聚眉梢,还是长吁一声,垂掌不发。

  他所立之处,是一片青花石,这种山石质地极坚,但“红袍羽士”邵小绿左掌一垂,青石立即现出一个深达四五分许的清晰掌印。

  风雷道长闵守拙自听得南荒睡尼叫出红袍羽士邵小绿的名号以后,便对这位久未出世的盖代鹰头,极为注意。

  如今他分明并非卖弄,无意垂掌,依然陷石生痕,不由深觉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。武学一道,委实如海阔渊深,无穷无尽,把自己欲仗数十年内家修为,及所创“风雷八剑”与当世豪雄,互争一日之长的壮志雄心,淡去了一半以上。

  淳于俊则往青花石上所陷掌痕,看了一眼,依旧傲然含笑,神情自若。

  薄青仁也恨极邵小绿那副目空四海的神态,遂向千面空空唐子羽高声笑道:“唐老人家,你看那个穿红袍的道士,昔年在淳于兄的恩师手下,吃了大亏,如今明明欲复仇,偏又矜持身份,不好意思对比他年轻太多的对手下手,空自气得那副样儿,你看多么可怜、多么好笑!”

  邵小绿闻言,双目一翻,两道炯炯精光,方自怒视薄青仁,薄青仁却对他摇手笑道:“你不要发威,也不要发急,且听我弹上一曲琵琶,替你消除几分狂妄暴戾之气。”

  说完,偏头向淳于俊叫道:“淳于兄,把你那面琵琶给我。”

  这些讥讽之语,倘若出于南荒睡尼梦大师或个面空唐子羽口中,邵小绿早就翻脸动手,如今却又急也不是,恼又不是,索性以多年修为的一点灵明,压平嗔念,倒看这两名全场中年纪最轻的后生下辈,能把自己取笑嘲讽到什么程度。

  淳于俊因邵小绿起初双眉连扬,怒容满面,似乎也已忍耐不住,即将发难,知道一出手必然石破天惊,厉害无比,遂匀气凝神,准备应付。

  但刹那以后,见对方居然怒容渐散,怒气潜消,不由暗暗警惕这位盖世魔头,修为精深,盛名果非幸致。

  遂先把那面琵琶,抛与薄青仁,然后向邵小绿微笑说道:“邵道长不要忘了先师长眉隐叟居‘中原七剑’之尊,淳于俊资质虽钝,但蒙先师耳提面命多年,未必不堪承教。”

  红袍羽士邵小绿一听,积郁仇火,浙浙上腾,目光一注淳于俊,冷冷说道:“你既如此自许,邵小绿倒未必峻拒,且估计估计你能在我几掌之下,幸逃不死。”

  淳于俊本心就想迫出对方这句话来,闻言正中下怀,故意想了一想,缓缓笑道:“任凭邵道长恒山埋首,成就再高,淳于俊总还能接你百招……”

  话犹未了,邵小绿更沉声断喝:“小辈休要妄肆张狂,你在我手下,只要逃的过十掌,邵小绿便反穿红袍,把‘中原七剑’的恒山旧怨,一笔勾却。”

  淳于俊剑眉双剔,哼了一声:“中原七剑仗一身内家绝艺,为天地扶正气,为生民铲不平,怕什么寻仇报怨!何况七位老人家均已先后仙去,邵道长勾除旧事之语,岂不是一句空言而已!”

  邵小绿暗赞淳于俊神色从容,辞锋利犀,点头接口道:“只要你能逃得过我‘修罗十掌’,便摘下邵小绿这颗颈上人头!”

  淳于俊摇头笑道:“彼此无不共戴天仇,淳于俊也不敢对前辈人物这等放肆。倘若十招以内,侥幸无伤,只请邵道长从此反穿红袍,莫开色戒,为江湖无辜妇女,多积几分功德,淳于俊便于愿已足。”

  这几句话说来谦谦和和,平平淡淡,但含义却极为严正深长,使邵小绿那等盖世魔头,都被说得脸色微红,强自解嘲地哈哈一笑,沉声说道:“武林中不是徒凭口舌,可以争雄,邵小绿若让你逃出十招,就照你所说,从此反穿红袍,不开色戒!”

  淳于俊目中也自神光一凛,接口再打紧一句问道:“凡属江湖人物,最讲究信守不渝,邵道长名重当今……”

  邵小绿冷笑声,脸上满布怒容,说道:“少年人不要自傲自狂,邵小绿倘若言而无信,我死在妇女手下。”

  话音到此一顿,目中厉芒慑人,右掌当胸平推,去势甚缓,果然并未带有多强的罡风。

  淳于俊足下不移,身形不闪,巍如山岳般,轩眉长笑,双掌交叉略错,掌心突变朱红,朗声答道:“邵道长自称廿年潜修所得,原来不过如此,淳于俊且以师门‘朱砂降魔掌法’敬接一招。”

  随着话音,双掌微翻,便有一股劈空掌风,飒然涌到。

  邵小绿一来看出淖于俊神气内莹,英气外宣,虽然年岁甚轻,确是一名罕见好手;二来久知长眉隐叟的朱砂降魔掌力廿余年前,便已冠冕江湖,故而眉头微蹙,一声不响,暗中却在这招“赤手搏龙”之上,加上三成真力。

  谁知他这里真气一加,薄青仁哈哈一笑,琵琶连响,淳于俊足下微错,双掌忽收,身形竟自奇妙无比地闪到五六尺外。

  邵小绿强达八成之真力的一招“赤手搏龙”,突然击空,劲气所及,“呼”一声怪响,硬把面前石地,刮起一片石粉,带着散碎石块,四外飞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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