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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


  这就使他疑虑重重,他知道这两座炉灶不太寻常,有心不惹是非,可是,好奇心驱使着他,迫得他非要招惹招惹不可。

  他敲敲灶,又碰碰锅,发出的声音,越更叫他起疑,越更使他诧异,然而,他想不出办法解开这个奇特的谜。

  在无可奈何的形状下,他就势靠托在那个烟囱上,闭目凝思。

  不大工夫,即见他星目神光一闪,微笑忖道:“我何不运用九曲指,将大锅划破,居中提出,内中的详情,不就一目了然了吗?”

  心中大喜,双掌一按烟囱,人也高兴得跳了起来。

  他嘻嘻的笑着,急忙转到灶房,伸指就要运功破锅,岂知就在这个当口,忽地发出“轧!轧!轧!”的声音,而且连续不断。

  心头吃紧,匆匆的后撤了七八步,双目神光闪闪,紧盯在发出怪声之处。

  敢情那轧轧之声,却是发自炉灶的两旁的下端。

  唐圣华心中砰砰的跳动,不晓得是怎么回事。

  这奇怪的响声,响了大约半盏茶的光景,方始终止,但奇迹出现了。

  那前端炉灶,连同那口大锅,竟缓缓的移动起来。

  炉灶居中而分,左右各半,分向两旁张移,大锅却向下缓落。

  唐圣华几曾见过这等奇事,他听都没有听说过,只惊得他目瞪口呆,奇极怪极。

  不大工夫,锅灶已停止分移,出现在眼前的,显然是个山洞的石门。

  唐对华见四下里并无异样,石门之内,也未见有人出来,他也宽心了不少。

  ……他等了片刻,心神略定,大着胆,试走到门边,昂首一看,原来门的下面,是一层梯阶,看样子,这内中准是个天然的山洞。

  因为在梯阶之后,是一个急弯,里面究竟是什么景况,他在外面是无法控清的。

  唐圣华这刻可为难了,锅灶的谜揭穿了,是进去呢?还是不进去?

  他犹豫了好半晌,终于鼓着最大的通气,心说:“大丈夫生死由命,既然无意闯上了这个机密,岂可畏惧不进……”

  于是,把心一横,抬步昂然跨阶而进。

  当他一步一步的下到第八级梯阶的当口,“嘎”的一响,石门很快的关上了,登时黑暗异常,伸手不见五指,简直变成黑暗世界。

  唐圣华大惊失色,运足目力,仰脸而观,可什么也看不见,心中跳动加剧,一阵恐怖,猛袭心头。

  总算他机智超人,排除恐怖,当下闭目凝神,暗运功力,以防不测。

  隔了片刻,内中静悄悄的未闻有何响动,稍稍放心,张开星目再看,隐约间,可以辨出两面都是石壁,中间是仅可容人行进的一条甬道。

  他这时就是想退出去,已经是难上加难,唯一的希望,是从绝望中求生存。

  唐圣华并未走动,不住的想道:“这地方显然是人工设计而成,有进路,必有出口,纵然是死在这儿,也必须将景况弄清楚,也死得心服口服,走啊!”

  他胆气立壮,刹那间忘记了一切,紧依壁面,往里层滑进。

  转了一个弯,又往里走动二十多步,又往右转,仍旧是狭窄的甬道。

  再往里走,大约走了二十丈远近,前端已现出了青蒙蒙的光亮来。

  他心中大喜,加紧脚步,往前紧走几步,不由地惊啊了一声!吓得他机伶伶的打了两个冷噤,人也跟着后退了两步。

  他又大声的咳嗽一声,定目再看,却见转出甬道,出现在眼前的,是一片宽敞的空地,地上像是铺满了黄草,周围也种了极密的秃竹,唯都枯萎干黄,片叶无存。

  这里没有通风之处,是一处天然的崖洞,而以人工加以修饰过。

  青蒙蒙的光茫,是由石洞的顶端照射下来,唐圣华估料着是一颗明珠的光亮。

  在那光亮之下,站立着三十多个和尚,这些和尚只能从衣着上方能看出来。

  因为,这些僧人,都是死尸,而且,饥肉早被蚀化,每具除头卢已成骷髅显露在外,其他的部份,料来只剩骨架,只以僧袍庞大,又都穿着鞋袜,故而骨骼没有暴露在外。

  这样多的枯骨,伫立在不太宽大的地面,肌内无存,却不会倒下,最奇怪的,是尸骨站立,并非是杂乱无章,而极有规格。

  唐圣华呆立许久,他这时也不知道怕,事实上怕也无益,双目来往梭巡,查看每一个僧人的头骨。

  虽然这些僧人都站立而死,但从那稳立不倒的情态上看,似乎都死得很安详。

  只是,那样多伫立不倒枯骨,每一个头卢,都露出七个大小不同的洞孔,加上那青蒙蒙的光华,阴风惨惨,真有置身鬼域之感,不禁使人毛骨怵然。

  唐圣华细数所有的僧骨,不多不少,恰好是三十六具。

  他只顾打量三十六具尸骨,却忽略了左边的景物,并非他看不清尸骨外之物,而是这尸骨排立得太奥妙,太奇特,除眼前的诸物外,若想透过尸骨探穿另外的景物,那就太难了。

  唐圣华没有想到另外的事,只在那儿臆测这群和尚怎会死在此处,他想:“这座庙宇极其富有,三十多名僧人断不致养不活,为什么要寻死?”

  紧接着,他有了第二个想法:“纵然要寻死,也不必站着死,而且死了都不倒下,真乃怪事!”

  第三个想法是:“从这些尸骨上看,他们死了至少在二十年以上,叫人不解的,是临死之际,还得将各人的地位分划清楚,不然的话,怎会站得这样整齐?”

  他有这三层想法,于是,就得出了两个答案。

  第一,他们之死,决不是为了生活,这内中必定有很重要的事故。

  第二,说不定这些和尚,都是江湖人物,而被仇家逼迫着走上了这条路,这种站法,也许是一种阵式,而防有人侵袭里层的宝物。

  唐圣华神志清朗,慎密的思索着,突见他剑眉一扬,心说:“和尚如此站立,挡住里层视线,许是里层另有蹊跷,我何不闯进去看看?”

  心念一决,当即移步走近众尸骨的跟前,暗中一提气,闪身就进了第一排尸骨之内。

  蓦地灰尘一扬,将他吓了一跳,停身扭脸一看,不觉暗抽一口凉气。

  原来,唐圣华提功飘进第一排尸骨之际,因是运功窜进,随身行动,鼓起一阵强风,将他附近四具尸骨的僧衣,震飞得半丝不存。

  这并不是唐圣华的功力高,而是那些僧衣,早就腐朽不堪,稍有震动,即会脱落飞扬,试想,以唐圣华的疾闪之风,焉不震飞四具尸骨的僧衣。

  四具白皑皑的人骨,逞现在唐圣华的眼前,格外的显得怕人。

  他不忍再看,也不敢多瞧,扭回身躯,却不像方才那样疾闪,而慢慢的,轻轻的向里滑行。

  在他想,三十六具尸骨,只不过两三丈的阻隔,即使再慢的行走,也不过盏茶的工夫,就可以通过。

  那知大谬不然,他轻轻的依着尸骨排成空隙,辗转滑行,几近半个时辰,却未走出这群死骨阵外。

  起初,他并未领略这中间的诡异,但他有两次都是返回到那四具白骨的跟前。

  唐圣华纳闷了,也惊奇了,他不明白这个道理,也想不到是什么原因。

  可有一层,他能够退回到原来的立身之处,就是无法转近里端。

  唐圣华接连走了四次,都是在不知不觉中退回了原地,这时,可就将这位初出道的小雏,激得有点光火。

  他退回了原处,仔细的观察尸骨排立的方位,冷冷的一哼,心说:“是啦!这一定是摆的阵势,专门阻止来人再往里窜,看来里端定有更惊人的事故……”

  奇心大起,勇气陡发,再度走进尸堆中,他将他转进的方位,每走一地,必紧记于心,以为这一次必定能够顺利的通过。

  奇啦!他明明是对正了方向走的,那晓得转了两转,再度退回到白骨之旁。

  唐圣华服贴了,也有些气馁,再加上他昨夜整夜未睡,显得有些疲倦,心说:“反正我是出不去,久而久之,还不是和他们一样的陪葬在此,如其如此,不如先休息片刻,再作另外的打算,必要时,我将这些尸骨,全都震倒,总可以到得了里面吧!”

  此念一生,心情也就平静下来,遂盘座在地上,闭目养神。

  约莫过了顿饭的光景,他张目再看,景物依旧,只不过增加了阴森的感觉。

  他端详了眼前的形势,心中想道:“我这次不从正面走,这个侧面不有容人之地么?何不从这面试试!”

  想法一闪而过,精神大振,立身抖袖,飘往左侧的空隙,轻轻的再跨步而入。

  他游身在尸骨之中,往返穿行,又是顿饭的光景,情形和以前的几次一样,所不同的,是他打左端进,而打右端出。

  这位资质特高,悟力超人的唐圣华,可就一筹莫展了,心说:“我唐圣华亲仇未报,尚未踏入江湖,今夜却巧遇屈死之人,为了心动侧隐,寻物埋尸,误打误闯,而走进死亡之门,难道我因此就白白的陪葬在此不成?”

  他这时突地生出了求生之念,一种要活下去的坚毅念头,翻涌在心中,豪气陡发,冷笑道:“既然是过不了这些尸骨群,一不做,二不休,我就通通将他们运功震倒,看能难得倒我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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