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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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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可由外关下针,同是阳池,内外部位不同,内关针透大陵,差之毫厘,风险太大。外关针下三分,炙二壮,明堂炙三壮。调养药不可断,参、芪、苓、术以补气,生枣仁宁心,蔓荆去头疼,元参除浮火。至于病粗的心中鬼火,小可无能为力。” 沈仲贤眼睛瞪得大大地,半晌做声不得。沈姑娘低鬟一笑,说:“爹,碰到高明了,是不?”“爹本来就一知半解嘛!”沈仲贤解嘲地说。“小兄弟,这是说,敝友有救了。”于老人兴奋地问。 李玉淡淡一笑,冷冷地说:“放心,病要不了他的命。请准备生姜和酒,点一枝香。”他打开革囊又道:“里面如果进了水,还得到药店跑一趟。唔!还好,没进水。” 午膳准备停当,除了派在里外监视山下动静的四个人以外,妇孺们在厨下进餐,厅堂中摆下一桌,于老人成为主人,沈仲贤是主客,十一个人挤满一桌。席间,李玉一直埋头进膳,不与任何人搭讪,即使沈仲贤一再逗他说话,他也懒得接口,不时用奇异的目光,向于老人注视。 于老人已感到李玉的神色不寻常,感到射来的目光饱含阴森森的意味,令人觉得有点毛骨悚然,心中油然涌生警兆。直至行将膳毕,他终于忍耐不住,用话探道:“小兄弟,你是不是心中有事?” “人和心里面哪会没有事?”李玉吃完最后一口饭,冷冷地说。 “是有关碧螺村的事么?”于老人往下追问。“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,碰上这种事,并不稀奇,联想我都懒得去想。”“也许是吧。”李玉懒洋洋地说,放下碗筷告罪离座。 “敝友的病是不是药到回春?”于老人继续探问。 “病要不了他的命。” “一切尚请小兄弟费心,但愿在小兄弟的回春妙手之下,保住敝友的性命。” 李玉冷冷地注视着于老人,片刻方冷冷地说“请放心,他的病决要不了他的命。说实话,小可希望贵友活的心情,比老伯更殷切。” “咦!你……”“小可歇息片刻,等会儿替贵友治病,少陪。”李玉若无其事地说,踱至壁角席地坐下,闭目假寐。他身侧坐着欧宗,扭头向他友善地说:“李兄,连累了你……”“不谈这些无谓的事,你们为何还不上路,有何打算?”他抢着问。“咱们要等天黑方敢上路,已派人去找代步的山轿,妇孺们怎能走?”“打算到何处安身?”“走宁国府,下徽州……”“那是死路一条。”他冷冷地说。“李兄之意……”“如果你是官府的人,今早向西追而毫无音讯,请教,你要向何处追?”“这……” “当然你要重新调集人手,向东追寻。你们带了这许多妇孺,如何逃得过地方公人的耳目?管教你不消三天,一个也跑不掉。” “哎呀!这……这……依李兄……” “如果我是你,便在附近先躲上一躲,找到代步物之后,空骑空轿连夜东奔丹阳湖,引诱公人来追,有多远就走多远。你们人多,找几个人化装妇女,岂难办到?” 一言惊醒梦中人,欧宗一蹦而起,找同伴商量去了。于老人在李玉身旁坐下,笑道:“小兄弟老谋深算,似乎经验丰富哩!呵呵!曾经逃避过追踪么?”李玉避免作答,整衣站起说:“小可立即替贵友治病。老伯可到里面帮帮忙。” 沈仲贤正与欧宗及三名同伴商讨脱身的妙策,听李玉说立即治病,丢下大事不理,走近笑道:“李兄,可否让仆下见识见识高明?”“小可岂敢挟技自珍,大人请指教。”李玉一面说,一面举走踱向内室。 久久,众人重新回到厅堂。于老人面露喜色,兴冲冲说:“小兄弟,高明,高明,如不是亲自所睹,委实难以相信这是事实。两年沉疴,居然在短短片刻中,敝友神智转清,十指已恢复原状。高明,高明。小兄弟,是不是将单方开出……” “得等候片刻,须看贵友出厅略为走动,小可方可决定下药的份量。”李玉一面说,一面系好革囊,脸上的神情相当淡漠。不久,老苍头挽扶着彭天谋外出。彭天谋的气色依然灰败,但已略有生气,在条凳上落坐,老苍头则站在他后面扶持。他用无神的双目不时打量着厅内的人,似乎有点惊慌,直至看到于老人欣慰的笑容,方放下心头疑虑,稍带气喘地向于老人问:“超兄,小弟两世为人,请替小弟引见救命的郎中。” 于老人尚未发话,李玉却抢先问:“于老伯说阁下姓彭名天谋,不知确否?”“老朽……”“你不是彭天谋,彭天谋已在西河阵亡,身中十五箭,被乱刀分尸。”彭天谋大吃一惊,于老人也脸色大变。“你……怎么知道的?”彭天谋骇然问。 “说说你的真姓名好不?”李玉冷冷地问。“我……我……”“你姓晁,名植。”“你……”“你是刑老虎的中军骄将,名列二十八宿的亢宿。那时,贼众公推刘三为奉天征讨大元帅,副元帅是赵遂,赵更名怀忠。前军小张永,后军管四,左军刘资,右军马武,刑老虎是中军,并称都督,兵分二十八营,应二十八宿。记得你们的两面锦旗,大书的两行歪诗是……是什么?亢宿。” “你……” “哦!记起来了,是:虎愤三千,直抵幽燕之地,龙飞九五,重开溷沌之天。阁下,我没记错吧?”于老人撩起衣袂,在怀中拔出一支长剑,银虹乍闪,光芒流动。这是一把颇负盛名的龙泉剑,产自浙江龙泉,不是传说中的龙泉宝剑。这种剑弹性极佳,平时可当腰带使用,鞘上制有特殊的扣环,扣在腰上极为方便,出鞘便弹直,但决不属于软剑一类。可是,这种剑使用不易,惟有内力深厚的人,方可运用自如。 李玉不在乎,往下说:“你们攻徐州,掠淮西,走霸州,迫京师。沿途杀人放火,劫抢裹胁以致赤地千里,血流成河。来年七月,你们进攻唐县,久攻二十八日不下,刑老虎病死,你阁下便跟赵怀忠,集匪十三万众,转掠囊阳、樊城、枣阳,这期间,你们只做了一件好事。” 于老人脸色冷厉,举步迫进。 李玉摇手相阻,冷冷一笑道:“且慢动手,听我说完。你们兵围均州久攻不下,声言屠城。但后来打听出马端肃公子孙后人住在城中,即断然退兵迥避,总算盗亦有道。” 马文升,是当时的四代贤臣,字负图,于正德五年镜月逝世,年八十五。逝世前,被刘瑾所害,削籍除名,他是元鞑子唯一畏忌的名将,也是奸臣内官的克星,举世同钦,妇孺皆知的贤臣。刘瑾伏诛,追赐持进光禄大夫、太傅,论端肃。他逝世两年,流贼打听出他的子孙在均州,居然解围而去,从此不侵犯均州地境。 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于老人厉声问。 李玉淡淡一笑,反问:“你又是谁?也是二十八宿之一?”“说出你的来意。”于老人厉声问。“取你两人的首级领赏。”李玉冷冷地说。“哼!老夫念在你救治敝友份上,给你一条生路。”“说说看。”“你给我滚,饶你一死。” “那么,在下先割下你们的头再走。”于老人喋喋狂笑,手一抖,龙泉剑突发龙吟,抖得笔直,光华四射,剑气迸发。 李玉从革囊中取出针盒,取出里面一尺二寸最大的双龙收珠针,冷冷地说:“在下的飞针取穴神奥无比,你小心了。”于老人立下门户,举剑迫进说:“乳臭未干,凭你也敢和老夫动手?接招!”沈仲贤一群人,惊得脸色发白,纷纷走避。内间的妇孺们,也惊惶地抖成一团。 于老人在喝声中,挺剑急上,招出“寒梅吐蕊”,抢制先机走中宫进击。他认为李玉手上的小针何足道哉?根本没有侥幸可言,所以他毫无顾忌放胆进招。岂知李玉没打算自杀,疾退两步。 于老人跟踪进袭,招变……可是,已没有变招的机会了,李玉已把握住这瞬间的空隙,双龙收珠脱手飞出,银芒一闪即逝,从剑下透过,不偏不倚射入于老人的七坎大穴。 “嗯……”于老人闷声收踉跄稳住脚步,身躯一震,双手徐徐下垂,“噗”一声龙泉剑失手坠地,然后摇摇晃晃屈身挫倒,口中仍在叫:“你……你……是什么人……” 李玉举步走近,拾起龙泉剑信手徐拂,冷冰冰地说:“不要问在下是什么人,只问你们这些杀人放火的强盗该不该死。”“你……”“我要你们的命。”“且慢!”晁植脸色灰败地叫。“阁下有何话说?”“你要将咱们送官?”“不……砍下脑袋请赏。”“赚血腥钱你……”“不是赚血腥钱,而是天理循环。”“那……好吧,把咱们送官好了。”“在下不想费事提人头比押解两个人轻松。” “你不敢见官?” “不错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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