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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九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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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 龙潭虎穴 谯楼起更,初更华灯初上。 夜行人活动,通常在三更左右。 宾馆的警卫,初更天毫无戒心。外围有织造署的走狗负责警戒,宾馆位于署中心,即使有人入侵,也难无声无息透过织造署的警卫网,所以宾馆的安全不用担心。 上次侠义道群雄夜袭,根本无法超越外围警戒网。 当然,他们的目的,并非歼除宾馆的人,只是骚扰性与示威性的袭击,没造成重大伤害。 姬玄华只有一个人,生死一笔有恃无恐,蚁多咬死象,姬玄华天胆也不敢前来讨野火送死。 侠义道群雄更不足虑,那些人都是没胆的英雄,毫无攻击的实力,癣疥之疾何足道哉? 因此,警卫没有戒心是正常的现象。 织造署与一般官府衙门不同,官府衙门天没黑就冷冷清清,除了三班六房的捕房之外,不再有人走动。织造署不同,有些工厂要赶夜工,负责人不时往署中进出,生产单位与官府是完全不同的。 负责门禁的,是三十余名丁役,白天有两个人管制出入,夜间是四个,盘查亦不森严,有通行腰牌的人就可出入自如。所豢养的走狗,不是用来对内的,不负责门禁,有事才出面强压处理。多数走狗不住在署内,在城内各有居处住宿,除了值夜的人以外,其他的走狗公务一毕就打道回府了。 愈往内部深入,警卫愈松懈,各厅各司的人各有警卫,怎知其他厅、局、司的人事?所以只要平安混入大门,以后就没有人过问了。 姬玄华与费文裕根本不走署门,从署侧飞檐走壁潜入,飘落在有数十栋楼房的公廨深处,神不知鬼不觉深入中枢。 在偏僻处换穿了夜行衣,他们成了强梁。姬玄华有一把雁翎刀,长两尺二寸,重十三斤,系在背上行动不受阻碍。 这玩意俗称大剑,宽锋,利刃,沉重,可双手使用,比单刀笨重,切割力效果差,以砍劈为主,神力天生的人,一刀可将人劈成两半。 如果气力不足,身体瘦弱,举起刀要不了三举两举,就会浑身冒汗双手发抖,不要说用来杀人,连自杀也用不上劲。 费文裕用的是轻灵长剑,剑术神乎其神。 老实说,两人所练的内功,一刚一柔,一至阳一至阴,皆已练至阳极阴生,阴极转阳境界,与一般高手名宿相搏,手中已无需兵刃了。 今晚,他们将面对空前强劲的无数超拔高手,面对许多善用可破内家气功及毒暗器的宗师级名家,手中有兵刃,威力增强数倍,安全性也增强数倍。 费文裕几乎是苏州通。上次在苏州就交了不少上流社会的朋友,和府学舍与紫阳书院的士子甚有交情,与吴县文正书院鹤山书院的生员论文章弓马,所以民变时夹在士子们群中直入巡抚署公堂,一怒之下,一掌毙了东厂专使神剑晁庆。 事后,他掩护居停主人李生一家,乘乱逃离苏州,为免后患,留下踪迹引诱第二第三两批专使追查。两批专使利用黑龙会杀手追踪至宁国府,全军覆没无一生还。随即衔尾追踪黑龙会余孽至南京,一举铲除黑龙会山门上百余孽,杀手集团排名第一的黑龙会,从此在江湖除名。此中情节,请阅敝作《卧虎藏龙》。 费文裕对织造署了如掌指,一马当先疾趋堂奥深处的宾馆。 各处都有灯火,各处都有人走动。华灯初上,外面市街上夜市方张,红男绿女纷纷攘攘,的确不是夜行人活动的好时刻。但他俩胆大包天,出其不意发起惊世的强袭。 同一期间,织造署后面的小街,一群衣着华丽的老少,悠哉游哉在逛夜市。 街两旁的店铺灯光明亮,街边各色摊贩林立,灯火通明,游人如织。 至尊刀的两名弟子,扮成地棍跟在一个十三、四岁,手摇描金折扇的小少爷身后,并没打算掩起行藏,昂首阔步跟在后面亦步亦趋。 这种唇红齿白,粉妆玉琢似的大户人家小少爷,单独在街上逛夜市,是相当危险的事,没有保镖护院或随从跟随,随时都可能成为歹徒们绑架的目标。 小少爷似乎不知道身后有人紧跟不舍,凉风微寒,依然神气地轻摇描金名贵折扇,左顾右盼自得其乐,被热闹的夜市完全吸引住了。 小少爷手中的描金折扇,绢面是一幅唐伯虎的墨兰。仅这一幅扇面,目下市值足有一百两银子以上。 一百六十年前,江南四才子的唐怕虎;在街边随便找一把纸扇,三笔两笔随便勾画出一株兰花,拿到当铺,立即可以当二十两银子。这两个地棍是行家,看清那把扇子眼都红了。 人多不便动手,也想知道小少爷是否有保镖在暗中跟来保护,所以迟迟不敢下手,愈等心里愈冒火,恨不得一把夺了溜之大吉。 这种娇嫩脆弱的小后生,一个指头就可以敲昏。再不下手,恐怕会被人捷足先登啦! 他们是巡抚署的密探,负责查缉奸凶,严拿对官府不满的暴民煽动犯,自己却乘机作奸犯科。说他们玩法乱法却又不符实际,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城狐社鼠不懂法。 最近出了不少意外,虎丘生祠有不明人物骚扰,侠义门人袭击东厂专使,鱼藏社秘密活动,四大飞贼与旱天雷现踪,三家走狗风声鹤唳疲于奔命,而这些小走狗却仍然我行我素,大事不管只顾找机会胡作非为发财。 看看到了人少处,两人一打手式,左右齐上,一个扣住了小少爷的左肩,一个从右超越,迫不及待伸手抢夺小少爷手中的描金折扇。 小少爷突然一声轻笑,左手一抬,反而反扣住在左肩的大手,伸左脚向后猛踹,踹在地棍的右胫骨上。右手的摺扇一挥,扇摺拢顺手敲在夺扇地棍的左耳门,同时反击两个人,手脚同发一击即中。 街角抢出两个人,抓小鸡似的抓住了两地棍,先痛揍两重掌将人打昏,拖了便走。 前面来了一个人,急步接近。 “不必在小走狗身上浪费时间。”这人匆匆交代,是五岳狂客高俊:“咱们必须尽快,弄到几个有份量的人问口供,早些查出宾馆来了些什么人。巡抚署的走狗所知有限,要弄到织造署的人才有线索。” “爹,那就绕到抚前街,才有希望弄到织造署的人。”小少爷是高黛姑娘扮的:“那边有张老爷子负责,去的人不宜太多。” “反正天色还早,半个时辰后再定行止。”五岳狂客向相反的街尾走:“前面没有岔眼人物,但也必须小心防范意外。” “真扫兴,老半天碰不上任何一条大鱼。”高黛一面走一面嘀咕。 他们在织造署左近搜寻猎物,冒了相当大的风险,一旦被眼线发现,宾馆的高手齐出,将难以全身而退,但制造骚乱的效果却相当大,天下事很难两全其美。 宾馆建得十分壮丽,有如皇帝的行宫,三间五堂,四周花木扶疏,亭台假山星罗棋布,格局是众多公廨中的独立园林,别有洞天。只有从京都来的贵宾,才有资格被招待在这里。 宾馆的大门,是牌楼式的宏伟建筑,两个武装齐全的警卫,像门神般把守在两旁,四盏光度明亮的大灯笼,照亮了前面的花径。没有任何闲杂人等敢接近,连宾馆内部的执役男女,也不许擅自出入,管制十分严厉。所以出现在三十步视线内的人,必定受到严密的监视,一有异动,负责暗巡逻的人,便会突然出现,迅速到达加以逮捕押入盘诘。 百步外西首几排更宏丽的官舍,就是太监李实的居所,这恶贼如果回苏州,心定在这里安顿。但民变之后,他怕苏州敢搏命的市民找他拼命,所以躲到杭州去了不敢回来,回来也秘密抵达,住不了几天又偷偷溜了,回杭州坑害杭州的市民。 苏州的义愤填膺好市民,声称要以一百条命换他一条狗命,他怕得要死,也恨透了苏州人。陷害地方忠臣义士是他的主意,他忠实地执行国贼魏忠贤交代的命令,前后三批东厂专使都是他领来的,激起民变他却毫不介意,却怕敢舍命的苏州人向他报复。 他不在时,官舍便成了他所豢养的走狗们,发布指令控制织造厂局工场的指挥中心,查缉暴民与敲诈勒索地方官吏大户市民的指挥所。那些没有家眷,在城内没有住宅的走狗,晚间就住在官舍所,宾馆如果出了事需要支援,走狗们一发即至,支援十分灵活方便。 但东厂的老爷们,如无必要,不许这些走狗在宾馆出入,有事方派人发信号召唤走狗的联络人,前来宾馆洽商或接受指示,把织造署的走狗看成二等人。 织造署走狗头头唯我居士洪一鸣,早年的绰号叫活阎罗。声威比活阎婆响亮多多,为人阴狠冷酷目无余子。对来自京都的东厂老爷们,他表面不敢拂逆,暗中恨得牙痒痒地,明里不敢反抗,暗中采取消极抵制手段敷衍。因此如果宾馆有警,织造署走狗赶赴现场支援的人,不但人数甚少,而且热心投入的人,几乎找不出三两个。 东厂专使有自保的能力,他们也不需要织造署走狗的支援。因此明里两家人合作无间,骨子里各自为政。宾客早晚要走的,想合作无间有如缘木求鱼,暂时的利害结合,很难发挥统合的力量。 两名警卫突然发现屋上有声息,刚警觉地拔剑抬头上望,灰影已从天而降,灯光下,雁翎刀光芒四射,飘落时轻灵如飞絮,似乎失去了重量,不徐不疾如鸟归巢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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