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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五


  她替他取出百宝囊,在暖炉中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他手边,扶持他吞下一颗九转玄丹,道:“你稍等会,我找人帮你换衣。”

  “不!不必,千万不可叫外人……”

  “别怕,我一个人力不从心,我的侍女小菊不是外人,不会泄漏的。”

  文昌是被大印掌的掌风所震伤,并非被掌接触,胸部和胸腹之间,藏在胸毛下的肌肤出现淤血与浮肿,内腹也被波及,吞下九转玄丹,他默默地勉强行功凝聚真气,用上了真气疗伤术,任由主仆两人搬弄他的身躯。

  小菊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,听说文昌是从西北镖局逃出的人,倒未被吓傻,两个未经世事的少女侍候一个陌生大男子,也真亏了他们。

  文昌已不再顾忌,静心在香闺内养伤,一住三天,施若葵这几天里里外外忙,忙着收拾返乡的行装,忙得忘了女儿的起居,并没发现爱女房中藏了个大男人,如果叫他发现,事情可能闹大了,因为他是个固执的人。

  西安府城中,却闹了个风雨满城。

  这是文昌在香闺养伤的第三天午后,长药坊八仰庵附近长安酒肆的二楼,酒客如云,快满座了。

  这是初春的好天气,残冬已逝,天空出现了冷藏已久的春阳,光华普照,为人间带来了春的气息。

  炼狱谷的领队首脑无双剑彭春风,另一位出类拔萃的高手是红砂掌富吉安,和手下十余名高手占了两桌。他们极少在江湖露面,认识他们的人不多,尽管两人象貌不凡,但衣着华丽都不象是个武林人,并未引人注意。

  他们的左首座头上,是三个俊美绝伦,身披貂裘的少年书生,眉目如画,显得询询温文而潇洒出群,那是方小娟主婢,三个人谈笑自若在低斟浅酌,她们改穿了男装,在楼上近百名食客中,如同鹤立鸡群般的突出而抢眼。

  再往左首,是八名豹头环眼,粗胳膊大拳头,身穿劲装外披老羊皮外襟的大汉,刚叫上酒菜,便开始各灌三杯,然后放声大笑,用洪亮粗豪的声音交谈,声震房瓦。

  主座上站起一个左耳根有一颗黑毛大痣的大汉,双手按缘,乾笑了一声,吞了一口吐沫,拉开大喉咙道:“诸位老弟台不远千里而来,光临敝地,兄弟深感荣幸。只是,这几天敝处出了一些不算小的小事,忙得不可开交,未能陪着诸位老弟畅游敝地,万分抱歉。兄弟本应替诸位引见敝地的一些前辈师攀攀交情,可是诸位老弟来的很不巧,目下本城的朋友,全都应杨镖局主之请办事,日夕奔忙,在家的时候不多,所以还得委屈诸位五天,等风波平息之后,兄弟方有闲尽地主之谊,怠慢之处,希诸位老弟包涵。好在都是知交好友,幸勿见责。来!敬诸位一杯水酒,聊致歉意。”

  众人干了杯,毛病大汉坐下了。左上首一个有类有刀疤的凶猛大汉,翻着怪眼吧咖着鲶鱼嘴,问:“天方兄,听口气难道贵府有麻烦?假使用得着咱们兄弟,一句话,请盼咐。水里火里,冲咱们之间的交情,没话说,去定了。与吾兄分忧,义不容辞。”

  毛痣大汉摇头淡淡一笑:“其实并非兄弟的事,只是为了江湖道义跑跑腿而已。哦,对了,诸位行道江湖,天涯闯荡,不但交游广,见闻之渊博自不待言,正有事想劳驾诸位老弟台。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,可惜兄弟无能,未能替朋友分忧。喏!请诸位瞧瞧这玩意,看武林中有谁使用过的?”

  他在怀中掏出一枚四寸俊银羽箭,让众人传视。七个人一个个摇头,表示不知。

  刀疤大汉又将箭反覆打量,一面钻道:“箭小而沉手,三梭吹毛可断,箭尖刺割皆可,打造之精巧,已至无暇之境,厉害。不但准头稳定,而且可破内家气功,三流朋友如果手眼心法到家,足以对付一流高手。天方兄,使用的人,绝非无名之辈,但小弟惭愧,从没听说过使用这玩意的高人。”

  毛德大汉收回银羽箭,插在桌上,轻轻一扔,便入木近寸,锋尖竟透过桌面,道:“正相反,箭主人是个初出江湖的小晚辈,却在本城闹个乌烟瘴气。”

  “人呢?”

  “可能死了。”

  “死了?那么还追究什么?”刀疤大汉问。

  “追究这人的师门,他人虽可能死了,但正主儿不愿放过,要找他的师门。”

  “天方兄,这不是过分了么?”刀疤大汉不以为然地问。

  “确是有点过分,但他闯的祸也大了些。”

  “这人是谁?正主儿又是谁?”

  “这人叫蔡文昌,外号是亡命客,正主儿是西北镖局杨局主父子……”

  方小娟一群炼狱谷的人,全都心中暗惊,天!蔡文昌竟死了?方小娟脸色一变,心中叫苦道:糟了日后我如何向小弟交代?

  刀疤大汉撇了撇鲶鱼嘴,抢着道:“神枪杨局主难道会做出查根掘底的事?他配?”

  毛病天方兄摇头苦笑道,“杨局主不配,但碧眼青狮巴隆活佛却有此资格。”

  “天!巴隆活佛?那蔡文昌竟然敢……”

  “老弟,请听我说。这位亡命客是三天前到达本府的,第一天早上便在这座酒楼做案,偷走本府财主吸血鬼封三爷四颗大珍珠和一锭黄金,午间和两个同伴大闹西北镖局,稍后在城外抢劫右参政厉大人的公子,劫走大批金珠首饰,折辱大方禅师的弟子玉面虎颜如玉。当夜侵入西北镖局击毙五名高手镖师,箭伤少局主飞虹铁爪。这家伙打了巴隆活佛两箭,劳而无功,他也挨了飞虹铁爪一枝飞虹镖,再被巴隆活佛一记大印掌,从瓦面击坠屋下,可是,他仍能单人只剑突出重围,溜之大吉。”

  “天!这人有如此了得?既然溜之大吉,怎又知他死了?”

  “老弟,被大印掌击中的人,如无密宗的独门解药,活得了?一镖一掌,既使能逃走三五里外,必定死于沟渠,决难幸免哪!”

  “尸首找到了么?”

  “没找到,可能被他的同伴带走了,以常情论,咱们不能以生见人死见尸来决断死活,起初,少局主认为可能是炼狱谷的人,但炼狱谷的人从不使用暗器,所以巴隆活佛认定不是炼狱谷的人,但有机会时要找炼狱谷的三名少女的气。还有,这位死鬼亡命客,竟然是黑旗令主必欲得之而甘心的人,原因不明。黑旗令主得到消息,还惋惜不已哩!老弟,想想看,追究师门的事,并非……”

  蓦地,他住口不说,扭头向走近的书生连翻怪眼。

  那是方小娟三个假书生,她愈听愈心惊,脸色变了,黛眉带煞,凤目含威、率两待女走近毛病大汉身侧。

  八个大汉呆住了,看俏书生娇滴滴的纨绔子弟,怎敢沉下面脸豪无顾忌地走近八名凶悍的江湖人?那饱含挑衅性的神情古怪,太不可思议,难怪令他们发呆。

  “咦!小哥儿,你……有事么?”毛痣大汉惊讶问。

  方小娟顿首淡淡一笑,道:“正是,小可有事打扰兄台的酒兴。”

  “有何见教?”

  “小可乃是寻找巴隆活佛的人,三天中毫无音讯,兄台能否将巴隆活佛的行踪见告?”

  毛痣大汉一怔,却不由自主地道:“巴隆活佛已经在两天前启程往汉中府办事,何时重返本府却无可奉告,小哥儿……”

  “兄台刚才所说蔡文昌的事,是真的么?”

  毛痣大汉被方小娟的奇异表情和风采所镇,竟然不由自主一一吐实,怪事,他道:“在下受杨镖局主所托,持箭寻找线索,岂能不真?小兄弟的言谈举止,令在……”

  方小娟已无心往下听,抢着道:“银羽三棱箭请让小可一观,小可也许可以告知兄弟一些线索。”

  不等对方肯不肯,伸出纤巧晶莹的食中二指,夹住箭杆轻轻上提,银羽箭已到手。

  八名大汉大吃一惊,同声惊讶,全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盯住象个大姑娘的方小娟不住咋舌。

  银羽箭入木寸余,已经穿透桌面,箭锋差有三面倒锋钩,拔出来不是易事。但他们眼没花,明明看到姑娘用两个几乎一触即碎断溶化的这种指,轻轻地若无其事地夹离了桌面。按理,假使用力拔,食桌必定随箭上升,太用劲还可能掀翻桌面。事实上他们并未发觉食桌有任何波动,这一手漂亮的手法和劲道,把八名江湖南手惊得目定口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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