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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四


  “在下司马英。”他看到了她柔和的目光,和饱含关切的声调,不忍再冷然相对,又道:“诸位姑娘尊姓大名,能见告么。”

  流云仙姑苦笑道:“我们的真姓名早已忘了,不堪重提。我们落脚抚州洞灵观,其实是玄门弟子,三个为人所不齿的淫妖。我叫流云,那是二妹飞霞和三妹逸虹,老实告诉你,早先我们确是对你生了非分之念,可是你却仅有一天半的生命了。而且你敢于和雷家堡的人为敌,傲骨天生,英华外露,定然是人间奇男人,我们不忍心毁了你,年轻人,跟我到抚州吧,雷家堡的人不久将到我洞灵观荒唐,也许我能为你尽力。设法偷钱老贼的解药……”

  “谢谢仙姑的好意,恐怕在下已等不及了。”

  “目下你有何打算?”

  “往麻姑山一走。”

  “是找麻山八手仙婆么?不必枉费心机,那老太婆没有解五毒阴风掌的灵药。”

  “不!在下不是找八手伯婆,而是想碰碰运气,看是否可找到天龙上人老菩萨的行踪;他老人家佛法无边,胸罗万有,也许可……”

  流云仙姑用一声轻暗打断他的话,怆然道:“天哪!你怎能在麻山找得到天龙上人?”

  她将在袁州道上遇见天龙上人的事一一说了,最后说:“老菩萨有神行之术,日行千里,两头见日,恐怕日下已在南荒边睡了,俗大的南荒,江山万里,你如何找法?唯一的求生机会,便是随贫道到洞灵观侍机……咦!你……”

  司马英一听天龙上人已经远走南荒,如同在万丈高楼失足,浑身发冷,万念俱灰,脸色灰白得怕人,颊肉不住抽搐,茫然举步往前走,像一具行尸。

  逸虹仙姑晃身挡住,说:“司马英,你不能灰心,请记住有我们关心你,跟我们到抚州碰碰运气吧!”

  司马英茫然直视,木然地说:“任何好意的关怀,对我已不重要了,谢谢你们,请替在下到抚州府临县北温家圳,通知铁胆郎君温大侠一声,包我司马英已经死了,不用寄望了,传信之恩,来生相报。”

  “铁胆郎君已经他逝年余,无法替你将信传到了。”

  “什么?温大侠已经死了?”

  “是的,”那是去年春正的事。”

  “温大侠年仅半百,正春秋鼎盛,怎会……”

  “他死于天完煞神之手。”

  “天完煞神是人么?”

  “当然是。”逸虹仙姑将天完煞神的来龙去脉简略地道出。

  司马英更是灰心,长叹一声道:“那么,相烦诸位仙姑在江湖传言,说我司马英死了就是,一切有劳了。”

  流云仙姑接口道:“青年人,你与温家圳温大侠有何渊源。”

  “父辈世交,在下称他老人家为世叔。”

  “贫道对你有一忠告。”

  “愿闻高论。”

  “凡与天完煞神有仇怨的人,亲朋好友亦受株连,你如果留得命在,千万不可认这门亲。”

  “笑话!”司马英傲劲又上来了,又道:“在下不是食生怕死之人。如果司马某人一旦不死,必找天完煞神警报此仇。”

  他口中是这么说,心中却有点凛然,决定如果幸而留待命在,尽可能在重建梅谷天心小筑之前,不去打扰父亲早年的朋友,恐生不测,以免连累了他们。

  在他的内心深处,对武林人物的反感愈来愈深。

  “目下你有何打算?”流云仙姑又问。

  “还有一天半,在下的希望未绝。”

  “你何必固执?跟我们走,希望不是大些么?”

  “赶到抚州,今天算是完了,明天是否等得到钱老魔,不敢逆料。再说,钱老魔的解药视同性命,怎会轻易让人偷走?别了,在下愿死在山林中喂虎狼,也不能向人叩头乞命。”说完,大踏步走向丛林深处。

  三个女人怔怔地注视着他的背影,不住摇头叹息。

  在她们身后,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灰影,相距仅在三丈外,倚树而立像个幽灵,是威疯子。

  司马英走出十余丈,只感到心中一酸,他对生命并无太多的眷恋,只是心愿未偿,壮志未酬,自己却要死了,死得大为不值。

  他接了按眼帘,不许眼泪溢出,这是他一生中最软弱的时候,天生的傲骨,却令他禁止了感情外泄。

  “不必多想了,我何必为了留恋尘世而悲哀?古往今来,多少白骨黄土长理,不知埋葬了多少未竟的壮志,又埋葬了多少无法获得的希望;我司马英不过是人世间一个极平凡的人,用不着为了一己的希望而悲哀。人死如灯灭,大可不必太过依恋。”他想。

  话是这般说,想得也容易;但他毕竟不是超人,内心中不无记挂留恋,只感到心潮一阵激动,突然展开经功,在林中急掠,不辨东南西北,用狂奔来发泄心中的忧积。

  流云仙姑三姐妹还不知司马英用轻功走掉了,林中视度不良,她向两妹低声说:“这小伙子太倔强,性命一定可虑,我们不能眼看他自生自灭,还是揭下他带走再说……”

  话未完,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奇异的哼声,阴森森地毫无人气,令人闻之毛发直竖。

  三人突然转身,惊得倒退了两步,花容变色,倒抽了一口凉气,本能地伸手抓住了剑把。

  戚疯子的尊容,本就和鬼魅差不了多少,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在身后,相距那么近,三个女人功力修为不等闲,竟然一无所知,想起来就令她们毛骨悚然。

  “你……你是人是鬼?”流云仙姑壮着胆问。

  戚疯子鳅牙咧嘴咯咯笑,用表啼似的嗓音说:“两者都是,人与鬼,并无太大的差别。你三个鬼女眉梢眼角包含春情,准不是好女鬼。我问你,武当的几个牛鼻子可是你们宰了的?”

  “是又怎样?”流云仙姑缓缓撤剑答。

  “如果是,赶快逃命;不是,也得逃命以避嫌疑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有一个老道在死前留下了字迹,写下凶手是司马英和三个女人,目下武当门人大举搜山,十名斑面人也在搜司马英,你们如果不走,哼!等死就是。司马英是谁?”

  “就是刚才那青年人。”

  戚疯子举步就走,一面说:“高手将至,如果我是你们,还是走的好。”

  “承教了。老前辈请留下名号,以便日后趋府叩谢示警大德。”

  “我是人,住在鬼谷。”声落,一闪不见。

  三个女人惊得直打哆嗦,流云仙姑抽着冷气说:“天啊,有鬼谷,他……他是人是鬼?”

  逸虹仙姑接口道:“是人,一个了不起的绝顶高手,咱们决定,向西脱出这是非场地。”

  司马英信步飞掠,在绝望的念头驱策下,他茫然急走,漫无目的地以狂奔发泄他内心的哀伤,飞越不少山头,渡过许多没流,穿越无穷尽的远古森林,在崇山峻岭中乱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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