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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二


  人影一闪,灯火摇摇,柴门开而又合,屋内已失去雍不容的形影。

  “雍二哥……”徐霞惊叫,急急启门冲入茫茫的夜幕中。

  遍搜附近每处可能藏匿的地方,一无所见。

  他已经在这座菜园内小屋等一两天,始终不曾发现有人接近,今晚,徐霞是第一位来找他的人。

  “奇怪,也许,我是太敏感了。”他站在屋东南角的草丛中自语:“精神太过专注集中,很可能出现幻象的,疑神疑鬼自相惊扰。真该把得失之心放宽些。”

  回到小屋,徐霞已经走了。

  他的身形太快速,徐霞追出屋外,已失去他的形影,以为他已经走了,只好失望地离开。

  迄今为止,他一直就认为徐霞之所以找他表示友好,目的是想说动他帮助徐家应付天道门。

  藏妥背囊,他熄掉灯悄然从屋后离开。

  其实,这几天的确没有人接近踩探他的动静,想图谋他的人,已经知道他有了周详的准备。

  小屋是引人前来送死的陷阱,怎敢前来冒不必要的险?

  聚宝门外,两座大楼高入云表,气象恢宏,巍峨并立极为壮观。

  西面,是来宾楼;东面,叫重译楼。

  两楼都是金陵十六楼之一,也是十六楼中最宏伟的两座楼。

  来宾楼以西,形成城外的一处市集,三五条街巷颇为繁荣,但天一黑就收市,行人渐稀。

  雍不容从市西的街尾进入,折入一条小巷。

  小巷,黑沉沉,仅偶或看到一两盏门灯。

  跳入一座大宅的天井,内堂灯光打闪,一个青衣大汉刚好拉开堂门。

  他突然出现在门口,打出噤声的手式。

  大汉吃了一惊,看清是他,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,闪在一旁让他进入,顺手掩上门。

  看到他腰带上的刀,大汉又大吃一惊。

  “怎样了?”他微笑着问:“收到刀疤刘六留下的字条,要我来找你。”

  “刘六答应给我二十两银子……”

  “不要向他讨取,我给你。”他从百宝囊中,取出五锭纹银,先将两锭放在桌上:“如果你尽了力,另加三十两,不然免谈。”

  “小雍,我鬼眼胡彪从来没误过事。”大汉急急抓住两锭银子纳人怀中。

  “说吧!”他将另三锭银子晃了一晃。

  “我是接替刘六的手尾,未牌左右,那些人果然迁出金川门孙家大院,整整花了一个半时辰,贯穿全城迁来此地。他们是分散走的,我几乎跟丢。”

  “现在如何?”

  “人是否全来了,我无法弄清,这二十两银子不好赚,反正人确是来了,进去了就不见再出来。”

  “在那儿?”

  鬼眼胡彪伸手,作出“拿钱来”的手式。

  他很大方,将三锭银子塞入对方的手掌。

  “我带你去,这就走吗?”鬼眼胡彪欣然说,将银子纳入怀中。

  “走。”

  从镇淮桥的北岸向东走,街巷纵横。沿河有一连串的桥,武定、文德、利汶等等,都是行人来往的重要桥梁,贯连秦淮两岸的街市。直至夜禁之后,这一带才清静下来,与秦淮西段的风月场迥然不同。

  武定桥一带地属织锦三坊,江湖人士不会在这种闹市藏匿,不但人多眼杂活动又不方便。

  而且治安人员经常出没,不适合牛鬼蛇神营巢建窟。

  但如果有内线,却是藏匿的好地方。

  大街的一座有三座门面的苏杭百货店,一连五进规模宏大,最后两进是内眷的住宅,有偏门从店右的小巷出入,内眷们通常出入不经过店堂的。

  内进的堂屋里,仅点了两根蜡烛,厅堂不大,十余名男女似乎显得有点拥挤,光线也就显得幽暗。

  似乎每个人都有点不安,也许是门窗紧闭天气热,而影响了情绪,难怪气氛不太对。

  每个人都穿了夜行衣,兵刃系在背上,这种不干好事的装扮,已经表明他们即将有所行动了。

  大自在公子大概一辈子不曾穿过夜行衣,绝顶高手不穿这种被称为贼衣的紧身夜行衣装。

  其实,真正的强盗或鼠窃,并不穿这种衣裳。但现在,他居然穿上了。

  华山四君是老道法师,今晚也改穿了夜行衣。

  这五位绝顶高手,竟然坐在两边。

  堂上的主座,那两位像不出众,貌不惊人的四十余岁仁兄,其地位身份显然比五个字内的风云人物高。

  坐在左首的壮年人也穿了夜行衣,背上的兵刃是一把极普通的单刀,但所携带的大革囊极为精巧,鼓鼓地里面一定盛了不少杀人的法宝。

  “诸位实在没有什么好埋怨的,这是一举两得对诸位极端有利的事。”壮年人冷森森的语音,令人感到浑身不自在:“天地不容本来就是你们的死敌,你们早晚会与他生死相拼的。

  目下有咱们无条件助你们一臂之力,供给一切有关他的线索,你们心中明白,这种好机会,一辈子很难有第二次的,是吗?”

  “一切听你们摆布,在下这一辈子,也不会有第二次。”大自在公子咬牙说:“我威震江湖的大自在公子,成了一个又聋又瞎的木头人,听由你们摆布,说动就动,说躲就躲。”

  “你不否认是互惠的事吧?”

  “方式不对,阁下。”大自在公子暴发似的大叫:“我大自在公子一世之雄,华山四君宇内称尊,被你们用诡计挟持,听你们驱策,这是奇耻大辱,为了这点点小惠,咱们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,哼!”

  “这只是一时权宜,对诸位的江湖威望无损,何必计较呀?”

  “废话少说啦!”离火魔君不耐地叫:“阁下,到底要等到何时才能动身?”

  “等信使将消息传来才能决定。”

  “这次的消息不会有假吧?”

  “不会了,那小子的藏匿处便于监视,一举一动皆无所遁形。上次他的住处十分复杂,偷偷溜走十分容易,所以被他逃过一劫,这次不会了。”

  “但愿如此。”离火魔君不满的神情流露无遗:“这次如果再徒劳无功,贫道不听你们的了。”

  “老道,不要不知好歹。”壮年人冷冷地说:“要不是你们还有利用价值,你们那能活到现在?”

  “哼!贫道……”

  白芒一闪,一枚透风镖贴离火魔君的左颈掠过,钉在身后的墙壁上,灰白色的定向丝穗垂落在老道的右肩上,贴颈肌而过的感觉不好受,老道只感到毛骨悚然,把要说的话吞回腹中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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