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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三六


  “不是在下不肯方便,而是确有不便,这样吧,在下尽可能派人搜遍牧场各处……”

  “在下不能伴同前往搜寻了?”

  “是的,敝牧场人手众多,为了牲口的安全,从不许外人踏牧地。你知道,那些牧工都是些血气方刚的人,万一引起误会,便难以收拾了。”

  大悲佛离座而起,庄容说:“施主既然不肯让陌生人进入,老衲的朋友们,只好自行追索了。”

  王场主也冷然离座道:“只要不在本牧场的地段内走动,大师的朋友尽可自由追索。”

  “如果不小心误入贵牧场地境……”

  “那么,后果自行负责。”

  “老衲记住了。”

  “送客。”

  “告辞。”

  王场主送至厅口,抱拳道:“恕在下不送了,两位好走。”

  “不劳相送,后会有期。”无尘居士说。

  “打扰施主了,再见。”大悲佛也一语双关地说。

  两人的语意,已表示不会就此罢手。

  无尘居士站在阶上举目四顾,四周有不少牧工打扮的人,有意无意地怒目相向。

  左面百步外的一排房舍中,周三与四名巡更的人大踏步外出,目不旁视地向高大的庄门走去,大概是要到外面巡视各处。庄门两侧的栓马桩上经常有已备妥鞍镫的坐骑,五人上马走了。

  大悲佛在厅外转身,不死心地问:“王场主,别无商量了么?”

  王场主断然地摇头,一字一吐地说:“别无商量,请吧!”

  “好,老衲这就走。”

  无尘居士淡淡一笑道:“咱们的人暂住在龙坑口,二十里路不算远。”

  王场主也淡淡一笑道:“龙坑口距本牧场东屯子,仅只七八里地,那一带禁止外人乱闯,诸位最好留些神。”

  “多承关照。”

  两人到了庄口,取回坐骑,仍由三名牧工相送,向东驰向东屯子。

  集益牧场开会召集首脑人物,自有一番周详的安排。

  晚膳罢,二小姐带了一位侍女,悄然从后庄院绕出,飞骑驰向东屯子。

  十里路驰马要不了多久,接近东屯便可感到气氛迫人,老远地,便看到高悬在屯中心旗杆上的警号灯,迎风摇曳明灭不定。

  天色已尽黑,沿途似乎不见人影。

  路两侧栽的有两种树,一种是柳,一种是槐,高度皆有三丈以上。

  蹄声急骤,打破了四周的沉寂。

  前面路旁的树影中,突传出一声呼哨。

  二小姐缓下坐绮,回了一声短啸,徐徐小驰而进。

  “月!”路旁有人低叫。

  “黑。”二小姐也低叫答。

  一条黑影从沟中窜起,奔近讶然道:“咦!原来是二小姐,小的东屯子陈全。”

  “场主来了么?”侍女问。

  “来了,副场主也在。”

  “有何动静?”二小姐问。

  “没有。龙坑口传来的消息说,中州双奇那群人毫无动静,好像没有前来踩探的准备。”

  “那就好。本庄派来的巡场队,目下派在何处?”

  “哦!场主来时,已命他们撤回本庄去了。来人不来便罢,来了必是艺臻化境的高手名宿,巡场队不但派不上用场,反而碍事,因此场主把他们遣回。”

  “走了多久了?”

  “刚走不久,是从北小径走的。”

  她吩咐侍女自行返回,独自绕走北小径急追。追了两三里,一无动静。

  蓦地,马蹶前蹄,只感到马头一沉,重重地向前冲倒,人便在千钧一发间脱离鞍桥,向左飞坠。

  由于事出仓促,如换了旁人,绝难逃过厄运,她竟然逃出危境,飘落丈外,落在沟旁身躯一晃,几乎摔倒。

  这瞬间,沟中黑影暴起,一把便抱住了她的小蛮腰向沟中栽,喝声震耳:“捉住了!”

  她骤不及防,毫无反抗的机会,而且抱她的人力大无穷,抱得她浑身发软,被压在沟中转动困难,压得结结实实无法动弹。

  这一生当中,她第一次,被人迫得如此狼狈,而且,是被一个大男人压在沟底,令她几乎发疯。

  她的手仍可活动,猛地勒住对方的咽喉。

  可是,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,不由手指一松,散去真力抱住对方的颈脖娇嗔道:“又是你,你这冒失鬼。”

  沟上有人叫:“下去两个人帮忙,要活口。”

  沟深六七尺,夜黑如墨,因此上面的人无法看到下面的情形。

  抱住她的人是周三,向上大叫道:“不要下来,是二小姐。”

  接着,他站起歉然地说:“二小姐,小的该死,咱们五个人听到后面蹄声急骤,以为是贼人因此布下绊马索……”

  二小姐在他的扶持下站起,笑骂道:“你呀!真是个笨虫,也不先问问,摔坏了我,看你怎办?”

  上面一名大汉期期艾艾地说:“回小姐的话,这件事是小的出的主意,不能怪周三。本来今晚不许单骑乱走……”

  “你少给我废话。”二小姐跳上沟说。

  “是,小的不说。”

  “你们先走吧!”

  周三钻入路旁的矮树丛,牵出坐骑,将缰绳递过说:“二小姐骑小可的马走吧!那匹马前蹄已折,不行了。”

  二小姐接缰上马,招手叫:“上来,坐在我后面。”

  这大胆的召唤,把周三吓住了,退了两步说:“小的与吴二叔同乘……”

  “叫你上来就上来。”二小姐泰然地说。

  周三略一迟疑,四位同伴已经策马走了。

  他不能再反对,手忙脚乱地扳鞍上马。

  二小姐缰绳一抖,说:“抱紧我,咱们要赶回庄。”

  暖玉温香抱满怀,这一双不算陌生的男女,内心起了剧烈的变化,奔出三四里,默默无言。

  终于,二小姐打破了沉默,问道:“周三,你的名字叫什么?”

  “我排行三,名也叫三。”他沉着地答。

  那年头,平民百姓以排行为名,平常得很。

  “你怎不问我?”二小姐问。

  “小可……不……不敢。”

  “我叫琼瑶。”

  “小可……”

  “你叫我琼瑶好了。周三,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?”

  “五年前陈州大饿荒,族里的人都逃荒远走他乡,已没留下几个族人了,我家中没田没地,不然怎会落得做小贩讨口食?”

  “大丈夫,何处不可谋口食?你在集益牧场,没有人敢亏待你。”

  “那就仰仗二小姐照顾了。”

  二小姐的纤手,突然握住了他的掌背。他只感到心中一跳,极感不安。

  他同时感到二小姐的娇躯,起了轻微的痉挛。

  远远地,传来了隐隐警锣声。接着北面天际红光烛天,逐渐明亮。

  二小姐一惊,脱口叫:“北屯子失火,不好。”

  马头一转,脱离小径越野而走。

  等他们赶到北屯子,火势已成燎原,据牧工说有三个黑影入侵,伤了四个巡更的人,四面放火溜之大吉,来人以黑巾蒙面,无法分辨面貌,也无法看清身材,他们的身法快极了,飘忽如电火流光,谁也拦阻不住。

  回程时,两人仍然同乘一骑。周三似乎受了惊,用不稳定的声音说:“牧场天天有人闹事,我……我感到害怕。”

  “你怕什么?”二小姐问。

  “小……小可是规规矩矩怕事的人,像这种刀里来枪里去杀人放火的事,小可害怕得很,还是回陈州吃碗太平饭吧,过清苦些小可不在乎。”

  “咦!你……”

  “明天小可去向少场主辞工,回陈州算了。”

  二小姐哼了一声,说:“说来说去,都是纪少堡主惹出来的是非。”

  “纪少堡主?是不是那几个杀入西屯子的人,所要找的纪少堡主?”

  “是的。”

  “人真在牧场?”

  “这件事你不可多问。”

  周三不肯放过机会,转变话锋问:“今午来的老和尚……”

  “他们为了一个姓费的女人而来,也与纪少堡主有关,两件事其实是一个事。”

  “那么姓费的女人也在牧场了。”

  二小姐不再多说,加了一鞭,坐骑向前冲刺,可明显地察觉到她甚为此事烦恼。

  周三不敢多问,再问便引起二小姐的疑心了。

  回到后庄,后庄戒备森严,但表面仍然平静。

  二小姐扳鞍下马,向已跳下马来的周三说:“周三,你不要胡思乱想,家兄不会让你辞工的,为了你的安全,你到后庄来掌理一些轻松的活计,外面的人绝对无法在后庄行凶。”

  说完,将缰绳交给一名健仆,向健仆说:“王贵,你带周三到总管处报到,这几天不允许分派他干活,以后再说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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