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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四


  水鬼钱江归座,笑向两位同伴说:“干手猿老詹是白道朋友,他去找青面兽,有热闹可看了呀。贤弟们,咱们喝两杯,坐等好消息。”

  左首的大汉举手一挥,向两名押俘的同伴叫:“带回去,好好看管。”

  两大汉应哈一声,提起柏青山进入后舶,掀开两块舱板,将人丢入,向坐在窗下的一名看守说:“老七,好好看着,舱不用盖上,伯将他闷死。”

  看守的脚前,放了一包下酒菜,三个火腿栗子棕,抓着一个酒葫芦,笑道:“放心啦!我老七看守肉票,哪一次失过风。呵呵!”

  只有一盏风灯,光线不太佳。

  看守掩上门,咕噜噜喝了几口酒,一面说:“见鬼,我老七老罗,连看守一个手脚皆被捆死的小伙子,别人也不放心,我将要成为废物了。”

  说完,吃了几口菜,无限感慨地长叹一声,再次举起了酒葫芦。

  刚喝了两口,酒葫芦突然被人接过,陌生的语音入耳:“别叹气了,老七,人怎能不服老?”

  老七一怔,定神一看,不由目定口呆,久久才讶然问:“咦!

  你是谁?”

  那人将葫芦递过,取过一个火腿栗子棕,一面剥棕叶,一面说:“我是我。肚子真是俄了,晤!好香,这棕子料子不坏。”

  “你……你是……”

  “你这人真健忘,我是老大嘛。”

  “你……你是新来的?”

  “来了好半天了。”

  “你姓……”

  “我姓柏,叫柏老大。”

  看守一怔,站起急跨两步察看舱底,糟!俘掳不见了。舱底下,只有一个仍然缠得好好的数圈牛筋索套。

  正想叫喊,“噗”一声后脑便挨了一击。

  柏青山一掌将看守老七拍昏,用一条解自手脚的一段牛筋索拉了拉说:“老兄,你也委屈一下好啦!”

  他略为活动手脚,方脱下看守的衣裤双方交换,将看守丢入舱底,盖好舱板,一面重新进食一面想。“我该等千手猿回来再说,不然怎知鱼鹰将船掳藏在何处?”

  吹熄灯火,他在等候千手猿再次前来协商。至少,目前他知道禹家三老少是落在鱼鹰洪江老六手中了,有名有号的人,寻找起来并不难。

  知道鱼鹰藏身处的人叫青面兽,有了绰号,还得打听姓名。

  江湖上绰号相同的人甚多,也许附近有好几个青面兽呢,必须打听清楚。

  后舱与中舱只是一板之隔,看格局,这艘船的后舱有问题,为何这般窄小?必定一分为二,另有隔舱。

  中舱没有乐声,只听到有不少人窃窃思议。不久,有人叫:“有一艘船从上面放下来了。”

  “小心留神些。”有人答。

  “唔!有灯号,在向咱们接近,是秃蛟郑闻达老三八的船。”

  “避开他。。

  “不如挤了他,他看不起咱们这些人。”

  “不行,两败俱伤划不来。”

  “那……我们……”

  “不理睬他们就是。丫头们,你们奏你们的乐。”

  琵琶与萧声合奏,奏出一曲凄凉的调子。弦声抖切,萧音呜咽,似在诉说人间的不平事,向上苍诉说不幸与哀伤。

  接着,一个女人用无限悲凉的音调唱道:“亭皋木叶下,重阳近,又是捣衣秋。奈愁入庚肠者侵潘鬃,谩替黄花,花也应羞。楚天晚,白频烟尽处,红寥水边头。芳草有情,夕阳无语,雁横南浦,人倚四楼。玉容知安否?红笺共锦字,两处悠悠。空恨碧云离合,青鸟沉浮。向风前懊恼。芳心一点,寸眉两叶,禁甚闲愁?情到不堪言处,分付东流。”

  柏青山深感诧异,心中一动。这是一首宋朝曾任太常少卿,后贬房州别驾,晚监南狱庙主管祟福宫的张末,所留下少数传世词中的一首“风流子”。张末,字又潜,传词甚少,词甚少词风近柳水,知者不多,出于歌妓之口,确是异数。

  他本想挑起双方火并,听到这首词,他改变了主意,免了一场可能波及这些歌妓的恶斗。

  一艘快船追上来了,有人喝问:“停下,什么人在船上?”

  “金华府鸿兴宝号的杨爷,在船上宴客。”茭白船的人高声答。

  “编户几号?”对方询问船藉。

  “一O九O。编户宙字。”

  巡江的船终于过去了,并未有人登船查问。

  柏青山已离开了茭白船,挂在巡江小艇后,随船下航。他听说过秃蚊郑达远其人,猜想这人定然与竹林湾徐八爷有渊源,跟着秃蚊的船走,很可能到达竹林湾徐家。

  船上共有十二个人,全都是穿了水靠的好汉。四支长桨分由四人划动,船破水而行势如劲矢离弦。船下的柏青山一手轻搭住舵轴,脑袋露出水面,可清晰地听清船上人的说话。

  坐在右舷坐板上的一名大汉,不住向右侧的黑暗江面用目光搜视,向同伴道:“老三,怎么不见山海夜叉那些东西的船?水鬼钱江听说仍然躲在九姓渔户的茭白船上,咱们怎知他藏在哪一艘船上呢?”

  “反正上下水路皆已封锁,明天搜查所有的茭白船,哪怕他们飞上天去不成?你放心啦!今晚咱们满江搜,他们必定不敢妄动,吓住他们便成,用不着咱们去搜,擒杀他们,不是咱们兄弟的事。”

  “真怪,禹大嫂一家,怎么连人带船全藏得踪迹不见?到底是谁弄走了她们?”

  “大家都猜想是青面兽,我看靠不住。”

  “为何靠不住?”

  “青面兽今天发疯似的向贼丐焦廷那群惰平索人,如果真是他将人和船掳走了,恐怕早就驶往金华去啦!还留在此地与各路人马结怨?”

  “你知道个屁!这叫做明修栈道,暗渡陈仓,明里向群雄索人,暗中悄悄将人和船带走。哼!谁不知青面兽诡计多端?”

  “依我看,兰湾郑家的嫌疑最大。”

  “怎见得?”

  “三条河道中,目下一天之内,各路群雄已几乎搜遍每一寸河水,却毫无踪迹可寻。可是,有两处地方却没有人敢前往搜查。”

  “你是指兰湾郑家与竹林湾徐家?”

  “不错。”

  “哼!明天就有人敢前往搜寻了。”

  “谁敢去太岁头上动土?至少咱们的长上就有所顾忌。”

  “你等着瞧好了,咱们的长上为了十万金珠,非去不可……

  咦!前面有船,不悬灯夜航,不是好路数……”

  话末完,对面传来了叫声:“隐龙。”

  “潜蚊,是方大哥么?”船头一名大汉扬声问。

  来船四桨一收,慢慢滑近,船首有人叫:“正是愚兄。快:转舵,到金兰溪口。”

  “到金兰溪口?”

  “金兰溪口发现禹家的船……”

  “咦!人呢?”

  ”船夫失踪,禹家三日下落不明,船上空无一物,姓柏的与十万金珠也不在船上,长上叫咱们快到金兰湾追查。”

  柏青山心中一震,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,总算得到不少消息,有了些少头绪,不愁无处着手了。

  所听到的人,他一个也不认识,目下要做的事,便是逐个查了。这些人他也并非完全陌生了,有些人是七里陇夜袭的老相好,只不过彼此不曾见面当面打过交道而已。

  船继续巡逻在江右岸,蓦地,掌舵的人无缘无故上身一挺,僵住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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