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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零


  任何事牵涉到第二个人共同参予的事,都不能算是绝对秘密。天知地知你知我知,仍有泄露的可能,地面可能留下痕迹,供侦查的人追出线索。

  谁敢保证这许多参予的人,没有贪心儿出卖他们?

  “你师父是那一位神仙?”那位留了鼠须的花甲老人沉声问。

  “你是从武当来的?”她已将生死置于度外,神色冷森威严,这才是她将门虎女的本来面目和气质,像在向低阶层的人严辞诘问。

  “回答我的话。”花甲老人沉叱。

  “至善大夫太子少师。”她一字一吐脸色冷峻。

  花甲老人脸色大变。中年女人像是挨了当头一棒,惊得从凳上跳起来。

  至善大夫太子少师,永乐开国第一大功臣道衍和尚姚广孝,飞龙谍队的创始人,龙飞在天大计的策划与执行首脑,治国大计的指导者。

  目前老和尚韬光养晦,事实上很少入宫做皇太子的少师,与永乐大帝也日渐疏远,不再过问朝政。

  但他活神仙活菩萨的地位仍在,天生的杀气依然在身上焕发,任何贵戚名豪见到他,也会感到胆战心寒。他的道术与禅功,已经融合成一炉,八十高龄依然能来无影去无踪。

  武当的祖师爷张大仙张三丰,在这位太子少师面前也矮了一截。

  “胡说八道。”花甲老人的气势直线沉落。

  “你怀疑?”

  “姚少师不可能收你这小女孩做弟子。”

  “解了我的禁制,给我一把剑,就可以证明我以两仪大真力御剑的成就,是不是出于家师的真传了。武当以内功传世,太极玄功与两仪大真力道上同源,既同途,也同归,我一出手,你便可以看出是真是假了。你有这许多人,不会是怕我吧?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给我一把剑。”她大叫:“你们堂堂名门,人多势众,每个人都是高手名家,身分甚高,居然用诡计大白天当街绑架劫持,你们没感到可耻?你们……”

  “把她带走,小心看守。”花甲老人挥手下令:“看守的目光,不许离开她身上,一有异动,制昏她。”

  两个人拖起她,架住进入内堂。

  负责与镇抚司联络,以及负责打听消息的人,不断传来讯息,讯息令这里的人宽心。

  符家毫无动静,治安人员在江东门查案毫不起劲,并没重视这件本来不可能发生的大案,因为没有苦主报案投诉。

  王千户派来传讯的信使,再三保证不会有事,反而催促他们赶快拷问符大小姐,追出千幻修罗夺走欧阳慧的内情,不必耽心符家报复。

  平江土地怎敢相信王千户的保证?忧心仲仲准备应变,随时准备撤走,作最坏的打算。

  最后一次传来的消息,在近午时分传到,符家毫无动静,安静如恒。

  汉府也毫无动静,贺二爷的大宅宾客依然来去如常。

  唯一有动静的地方,是小霸王的住处,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把守,连邻居也不许进出小霸王的家,至于小霸王是死是活,无法踩查打听。

  在他们的想像中,小霸王在中掌时便毙命了。死尸被人乘乱劫走,很可能是小霸王的朋友所为,人死如灯灭,死了的人不需耽心了。

  这座农舍在镇北里余,前面是至宝华山的大道,西面是已收获了的空旷田野,其他三方是小有起伏,栽满了果树的小丘陵。

  农舍有十余栋建筑,厩房粮仓牲栏一应俱全。附近零星散落着另几家农舍,平时肌爱相闻互有往来。

  这种平常毫不起眼的乡野,平时罕见外客走动。

  所有的人,都感到宽心,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,认为各方有关人土警觉心高,保密工夫到家,这件大案没引起风波,撤走的可能性降低了。

  被千幻修罗劫走的宝物黄金,必须追回。既然平安无事,便得留下加快进行。

  在外围潜伏警戒的人并没因此而松懈,留意任何陌生人接近。

  汤山镇距城将近六十里,脚程快的人,赶来也得花上半天工夫,负责传讯的人,走一趟便不再返城,除非有特殊的情况,另派专人传递。

  因此最后一次信使在近午时分到达,所传送的消息,该是辰牌以前所获得的情势;如果没有专使后续赶来传讯,下一个正常信使赶到,该是入暮时分了。

  镇西通向卅里外麒麟门的大道,未牌初出现两个戴宽边遮阳帽,一老一壮乡民打扮的人。老人穿了宽大的青袍,手点一根老竹头手杖,脚下不怎么俐落,不时需壮汉伸手扶上一把。壮汉手中,也有一根粗竹杖。

  很可能是某座别墅的人,所以穿了青袍。

  两人慢吞吞入镇,然后走上了北行至宝华山或栖霞镇的大道,逐渐接近道右的那家农舍。

  派在汤山镇的眼线,根本就没留意过往的乡民,目光落在远处的平坦大道,看是否有成群结队,携有兵刃的人接近。

  未牌正,眼线又看到两个男女村夫村妇接近。

  两男女皆用黄荆条编造的遮阳圈,枝叶蓬松盖住了头脸,男的穿灰布直裰,女的青衣布裙。男的牵着小驴,驴背上跨坐着村妇,驴背后,系有盛物包。

  像是走亲戚的村夫妇,毫不引人注意。

  小驴走得轻快,乖顺得很,可能牵驴的村夫,不时从胁囊中,掏出某些食物引诱小驴。

  镇不大,宅院零零落落,到达镇中心的十字街,街左是镇上最大的一座大众可用的汤馆,里面有四座公用大汤池。仲秋烈日炎炎,汤馆前不见人踪。

  馆前的一株杨树下,一个衣着褴褛、有如花子的人,倚树啃吃一包干蚕豆,看到驴夫,比手划脚打出一连串外人无法了解的手势。

  驴背上的村姑,却发现花子的手势有异。

  小驴折向北街,北街外是通向栖霞镇的大道。

  “你在和那人画甚么鬼符?”村姑咭咭笑,向牵驴的李季玉问。

  “画捉鬼的符呀!”李季玉扭头做鬼脸:“我曾经扮修罗神救你,修罗神捉鬼有甚么不对吗?”

  “是你的朋友?”驴背上的欧阳慧追问。

  “我一双手两条腿,能办得了甚么事?”李季玉继续往前走:“上次在驯象门,出动了十个人以上,所以那妖妇的一举一动,皆在我的掌握中。”

  “这次……”

  “这次也不例外。平江土地那混蛋,乘小轿溜出通济门,便被我的朋友盯上了。正确的说,在我被他们在大街暗算后,这狗东西的一举一动,便已在我那些朋友的掌握中。他不撤出都城,我真不会怀疑是他主谋,以为是镇抚司的人弄鬼。他心虚撤走,作贼心虚反而落实绑架行凶的罪行。”

  “他们到底藏在何处?”

  “快到了。”

  “那就把小驴丢了吧!”欧阳慧拍拍小驴:“骑了将近两刻时辰的驴,仅走了七八里,快要憋死啦!”

  他们是徒步急赶的,过了麒麟门不久,才向乡民买了一匹小驴赶路,以便逃避眼线的耳目。骑小驴的速度,比他俩徒步急走慢了两三倍。

  “不行,等绕过前面的小坡脚再说。”

  右前方,已可看到那家农舍的屋顶。

  农舍果树竹丛围绕,有一段五六十步长的小径与大道衔接,只能从树梢看到屋顶,即使到达路,也看不见农舍的院门。

  一声怪啸划空传到,声源来自农舍。

  “有变。”李季玉脸色一变,引驴驰入路的矮林。

  “怎么啦?”欧阳慧惑然问。

  “发生意外变故。下来,弃驴换装。”

  平江土地的实力并不弱,不但有他从苏州带来的人,而且有在京都请来追回宝物的江湖龙蛇,更加上从武当赶来,运送黄金至湖广武当的武当弟子,实力相当雄厚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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