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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九


  “前辈,天下大得很呢,什么地方不可藏身?”他的口气轻松之至:“就算你们高手如云,眼线遍天下,你们想找我宋舒云,会找得头发白的。我宋舒云不与你们争强斗胜,拍拍腿走路,你们能拿我怎么办?朝廷有数百万大军,有数千万官民,连几个响马都抓不住,没错吧?”

  “哈!不无道理。”

  “本来就有道理。就算前辈有天大的本领,也奈何不了不与你照面接斗的人。”

  “那你的意思……”

  “晚辈是为保全前辈的声誉,为保全梅宫不至被毁灭的诚意而来的。”

  “呸!你小子越说越不像话了,老夫……”

  “且慢激动,前辈。说真的,前辈如果不与他们合作,将是最不智最危险的事,因为他们志在必得,不会甘心让梅宫为他人所用;比方说,宁府。前辈如果与宁府合作,对飞龙秘队将是致命的伤害。”

  “没有人敢在老夫面前说志在必得。”。大龙卷冒火了:“飞大秘队条件优厚,深获我心,老夫确是有意与他们合作。如果老夫不接受,他们只有一条路可走,那就是乖乖滚蛋!”

  “一厢情愿的想法,真可爱。”他往椅背一靠,轻松已极:“问题是,飞龙秘队花了半年工夫,花费了许多人力财力,如果不达到目的,能甘心吗?哈哈哈……”

  “你笑什么?”

  “不会是笑我自己,因为我这人从不做一厢情愿的糊涂事。”

  “你说老夫糊涂?”大龙卷一掌拍在案上怪叫。

  “小子不敢,小子只是觉得如此而已。梅宫警卫森严,实力坚大无比,有如金城汤地。”

  “不错。”

  “但金城汤池不是不可攻破的。人外有人,天上有天;前辈,不要轻视一个存心计算你的人,更不要忽视一个办事不计一切代价的人。”

  “老夫……”

  “前辈功臻化境,字内称尊。”

  “你不信?”

  “前辈的至阳至刚大排山袖绝学字内无双,全力施展有如龙卷风万物俱摧。”

  “夸大武功并不止我一个大龙卷。”

  “前辈能接下几个练了至阴至寒奇功高手的攻击?”

  “你练了至阴至寒奇功?”

  “没有,欠学。”

  “举目天下武林奇学,真练有至阴至寒奇功的高手,似乎数不出几个。”

  “数不出几个,不是没有。比方说,五毒疯婆。”

  “五毒疯婆?”大龙卷脸色略变:“晤!她的五毒阴风很不错,但不客气地说,还不足与老夫的排山袖相抗衡。再说,她也不可能为飞龙秘队所用,那老毒婆是很骄傲自负的。”

  “晚辈在东岳老店养了三天伤,就出于五毒疯婆所赐。前辈,认输吧!”

  “认输?你……”

  “敢和晚辈打赌吗?”

  “赌什么?”

  “晚辈下来的山脊上,不久之后,将有一群人从该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,冲下来直捣梅宫。”

  “你在说不可能的鬼话。”

  “但愿晚辈说的真是鬼话,可惜不是。前辈在接见来人之后,先不必表示意见,然后另派人敷衍,会晤不久之后,方开始坚决表示拒绝合作。”

  “你在玩弄什么玄虚?”

  “不玩玄虚,在打赌。这时,对方必定现出狰狞面目,必定发出信号,作最后的打算,要那些人发起攻击。前辈,晚辈打赌你挡不住那些人。当然,那时前辈应该不在宫中,而与晚辈在山梁出现。

  前辈如果能挡住那些人,算晚辈输了。”

  久久,没有人发声,皆被他的话所吸引。

  “小子,你的话是真是假?”大龙卷终于沉声问。

  “假不假不久自知,目下午正已过,那些人必定已到了附近,三二十里路并不远。”

  大龙卷离座下堂,与下面九男女低声商量片刻。

  “小子,老夫和你赌。”大龙卷回座,而九男女先后则出了厅走了:“你如果输了,老夫要剥你的皮。”

  “哈!前辈准备,不久就可分晓。”他大笑:“梅宫最好重新严加戒备,提防意外。”

  打算归打算,天下间,没有万事如意的事。

  有时候准备得最充分最完美的计划,也会因一些外来的几微变化而功败垂成,难怪宿命论者归诸于天,无可奈何地说尽人事听天命,或者说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。

  梅宫似乎毫无动静,警戒不但没有加强,反而减弱了。

  栅墙上原有三个警卫,分守着三个的顶点,但这时减少了前两角的警卫,仅留后面的一个。

  楼外各处,看不见人影,整座梅宫静悄悄,静得可怕,简直就是一座空宫。

  当男女五位贵宾踏入梅宫时,看不见有人走动,看不出紧张的气氛,连栅楼的警卫也无精打采,懒洋洋毫无戒心,全无戒备的痕迹。

  大厅中,只有大龙卷带着两位干娇百媚的年轻女郎迎客,还有位侍候茶水的小童执役,富丽宽敞的厅堂,显得冷冷清清,大有给人大而无当的感觉。

  “哈哈哈哈!南门兄,稀客稀客。”大龙卷下堂大笑着迎客,抑拳行礼:“去年你老兄还骋驰沙场,咤叱风云勇冠三军,重拾江湖行当,同样干得有声有色,飞龙秘队威震天下,各路群雄中仍然称尊,可喜可贺,请上座。”

  “花兄在梅富纳福,才是真正可喜可贺呢。”大总领先客气一番:“兄弟命苦,所辖兵马三度溃散,无颜重整旗鼓,只好退而求其次与江湖同道共谋富贵,常年驿马星动,说苦真是一言难尽,聊可告慰的是,弟兄们,和衷共济,为天下大业而效命,小有所成,这都是托花兄之福。”

  “好说好说,南门兄这两位伴当,在下似乎不算陌生,秋素华姑娘主婢昨天见过了。”

  “兄弟替宫主引见敝友……”

  “在下想起来了。八荒殃神梁始信、炼狱使者项长安。两位老兄好些年未曾在江湖走动,居然重行出山了。”大龙卷眼中有警觉的神情,但态度仍然豪爽坦荡。

  “南门兄盛意相邀出山,不得不再在江湖出乖露丑罗!”八荒殃神淡笑着客套一番:“兄弟闯荡半生,出生入死也曾风光一时,一旦散归故园闲散下来,难免有辟肉复生之感。”

  “诸位,坐下来说。”大龙卷再次促客就座。

  堂上两侧另有客座,每边有四张大环椅,足以让五位贵宾有座位。迎客的尚永庆与另一位同伴,则在堂下的交椅上落坐。

  小童献茶毕,与两位美丽女郎退入内堂。

  “秋姑娘昨日返报,兄弟极感惶恐。”大总领开门见山说出正题:“原来花兄对兄弟的一切安排,了如掌指,因此,兄弟也就不再饶舌了。”

  “了如掌指是假,略有所知就是了,尤其是山上山下不断发生事故,本宫在登山名胜区派有伏桩眼线,多少知道一些线索。”大龙卷也就不多做解释:“南门兄的策划,委实巨细无遗周详完备,委实令兄弟佩服。请将来意率直的相告,以便在下斟酌。”

  “好,兄弟放肆了。”

  “在下恭聆。”

  “兄弟奉大元帅所命,请花见出山领袖天下群雄,共襄义举。”

  “恐怕花某力所不逮。天下群雄林林总总,概略可分为四种人:白道、黑道、绿林、奇人异土。我大龙卷属第四种人,在黑道朋友中或许有一些号召力。白道群雄中,有他们心目中的领袖人物,北鹏南龙分领天下侠义英雄,大龙卷对他们……”

  “对他们有强大的震撼声威,连北鹏南龙也对花兄深怀戒心,只要花兄登高一呼,将有无数白道英豪闻风响应,共图霸业裂土封茅。为表达兄弟的诚意,备有三色厚礼,礼聘花兄出山共谋富贵。”

  大总领举手一挥。

  站在秋素华身后的侍女青霜,从食篮中取出一只描金首饰盒,呈送上案桌,顺手将盒盖揭开再退回原位。

  十颗龙眼大宝光四射的滚国珍珠,十颗翡翠坠子,十件玛步首饰,十只祖母绿手跟。

  “这是第一件礼物。”大总领笑笑,从怀中掏出一卷银票放在盒旁:“两京宝泉局十足兑换的印期银票二十张,每张纹银一万两,这是第二件礼物。第三件……”随着语音向秋素华一指:“她。”

  秋素华的脸突然变得苍白,转目向大总领注视,接着打一寒颤,不敢再抬头。

  据说,杀人甚多的人,眼中会有慑人心魄的杀气,胆小的人被看上一眼,就会心胆俱寒浑身发软。

  有许多小兵,在某些将军面前,连话都说不出来。

  她接到大总额投来慑人的目光。只感到心向下沉,脊梁发冷,觉得那不是人的目光,而是冷森的利键,无情地戳入她的心肺,戳入她体内深处,可怕极了。

  大龙卷也冷然注视着她,她虽然不敢抬头,但确是感觉得出,大龙卷正向她注视,目光同样令她害怕。

  如果她昨晚不曾受到……她就不会害怕,因为她知道自己正在执行任务,一如在济南一样引诱花花太岁施用的手段,对她不会造成什么损害。

  但现在,她的心情不同了,情势也不同了,她能不害怕?

  昨天,她对大龙卷甚有好感,但现在,她害怕。

  “条件的确优厚。”她听到大龙卷低沉的语音:“按理,在下应该接受。”

  “花兄……”

  “且慢,南门兄。”

  “花兄的意思……”

  “在下不能立即答复你。”

  “这……”

  “兹事体大,在下需郑重考虑。”

  “花兄已考虑了半载之久。”大总领语气也沉重:“除非花兄另有打算。即使是平常的人,此时此地,也应该明白,这是必须当机立断的事。”

  “南门兄,你威胁我吗?”

  “兄弟不敢。”大总领明阴一笑。

  大龙卷击掌三下,后堂转出一位虬须或立的大汉。

  “这是敞宫的大总管,活阎王成栋。”大龙卷替众贵宾引见。

  “诸位好。”活阎王声如洪钟含笑行礼:“成某是个粗人,待客不周之处,尚清见谅。”

  “成总管。”大龙卷说。

  “属下在。”活阎王恭敬地欠身答:“请问主人有何吩咐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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