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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〇


  刚转出街口,劈面碰上一个佩了剑的中年落魄书生。

  又是老相好,也是鲁港食店的食客,风尘仆仆匆匆而来。显然赶了不少路。

  “哈?大概我要等的人快来了。”他想。

  书生在街口止步。吁出一口气,信手扑拍身上的尘埃,取下小包裹提在左手中,然后从容举步。

  接近街中段的放生池,身右挤近一个肮脏花子,鬼鬼祟祟压低声音问:“书呆子,那两个小鬼的底细查明了吗?”

  书生一怔,右手倏然抓出,要扣花子的脉门,快极。

  花子是永旭,左手一振一翻腕,反而扣住了书生的右手脉门。

  “咦!”书生骇然叫,左手的包裹便待砸出。

  永旭松手退了一步,笑道:“打不得,君子动口不动手。两小鬼叫日月双童,对不对?”

  “你……你知道多少?贵姓?”书生满脸惊疑,在默默运功戒备。

  “很多很多,挹秀山庄的人张扬而过,唯恐不为人知,根本不需打听。那两个小鬼骂得太恶毒,真该有人教训他们的主人。”

  “不错,在下搞得他们晕头转向,一天走不了一二十里,几乎连抬轿的人都雇不到了c”

  “现在他们……”

  “大概快到青阳城了吧,在下早走半天。哦!尊驾是真人不露相,贵姓?你当知道在下是谁了。”

  “敝姓周。春申兄是否打算立即与郎兄会合?”

  “不急。他还在途中,先见见几位朋友再打算。”

  “也好。春申兄在江湖浪迹,亦正亦邪出没如神龙、声誉虽不见佳。但也颇受武林同道尊敬,何必来趟这一窝子浑水?”

  “区区与郎兄交情不薄,我行我素不怕世人非议。”书生正色说。

  “如果郎老兄不重这份交情,有意拖你下水,如何?”

  “下水?什么意思?”

  “要你向江西宁王府投效,如何?”

  “废话!郎兄不是这种人。”书生断然地说:“宁王即将兴兵造反,天下间尽人皆知,郎兄一代黑道之豪,何等逍遥自在?犯得着去造反自掘坟墓?你……”

  “但愿你的猜测不错。”永旭抢着说:“郎兄不在此地主持大局,可能并未将难言之隐告知先到此地的负责人,确是大大的失策。

  目前山中血腥四起,情势不可收拾,一魔一邪的人皆准备向宁王府的人肆行报复。如果事情闹得太大,不啻断绝了向宁工投效之路,日后的荣华富贵可就泡汤啦!好好考虑后果……”

  “胡说人道!还有什么好考虑的?”

  “那就好,去追求你们的名利权势吧,荣华富贵在等你们予取予求,你们都是将来的开国功臣……”

  “放屁!”书生破口大骂,顾不了身份:“真是见你的大头鬼……”

  “哈哈!想想我的话吧,再见。”

  “说清楚再走……”

  可是,永旭像老鼠般窜走了。

  “这人是谁?”中生惊讶地自问。

  对面出现笑怪马五常的身影。老远便高叫:“富兄才来呀,快去找成老兄。”

  “怎么啦?你不是与醉仙翁同行吗?”

  “醉仙翁的好友恨天无把断了脚,他去向成老兄查问底细,看样子情势有点不妙,快走。”笑怪神色凝重地走近说,连一贯的笑容都不见了!

  永旭躲在一条小巷口观看结果,相当满意,正想动身,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,心中一动,蓦地闷声大叫,重重地向前一栽。

  一只快靴踏住了他的背心。阴冷的嗓音人耳:“你这臭花子满街乱转了好半天,鬼鬼祟祟在店铺里钻进钻出,东躲西藏的,在干些什么勾当?从实招来。”

  声落,来人俯身伸手抓他的乱发,想察看他脸上的神色变化,手刚接触到头发,胸口的七坎大穴便挨了一下重的,应手昏厥。

  永旭挺身而起,一掌拍在对方的天灵盖上,喃喃地说:“老兄,别怪我狠,留一个白痴给那些人问口供,让他们疑神疑鬼,也好火上加油。”

  他当然认识这位仁兄,白天这家伙曾经站在招魂鬼魔身后,不久前曾跟踪他好半天,显然是大邪方面的跟踪高手,废了这位仁兄,大邪的人必然认定是妖道下的毒手。

  离开小巷天已黑了,在一间食店花了百十文,买了一包素菜一钵饭,远离街口到了百岁宫下院,在石阶旁的古松下占了一席地,一面进食,一面留意路上的动静。

  平坦的石板路面空荡荡,有人行走不但可以看得一清二楚,也可听到远处的脚步声。

  前面,可看到数百步外聚龙庵寺门的灯火。

  后面,可看去到半里外阴功堂和太白书堂的门灯,隐约可看到书堂前的龙女泉有人徘徊,溪涧旁的龙洞前似乎也有人影晃动。

  “今晚恐怕有不少人睡不安枕,更有不少人看不到旭日初升。哦!他许我也是其中之一。”他心中自语,无端涌起淡淡的感伤,和淡淡的寂寞。

  多年奔走江湖、历遍了万水千山,走遍了天涯海角,出生入死无时不与死神打交道。遗憾的是迄今仍一事无成。

  他的生活固然多彩多姿,充满了游戏风尘的刺激和冒险的满足感,但夜深午夜梦回,仍难忘却那淡淡的乡愁和无端的寂寞。

  “我该回家一趟了,堂上的双亲不知安否?”他向天喃喃自语。

  他有一个可爱而且温馨的家,但这个家之所以能够温馨可爱,是以不少鲜血换来的,不是菩萨保佑从天上掉下来的,是以血肉砌成的,人活在世间,为了获得康和乐,必须付出代价的。

  “哦!故乡,已经两年了,我真该回去走一趟了。”他低徊地自语。

  故乡,似乎在幻觉中出现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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