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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二


  “恐怕可能哪!应兄。”

  “这……”

  “你两箭中的,也两箭俱折,伤不了那个人。那个人是被张小子一刀震飞的,毛发无伤。”

  “你是说……”

  “山六煞在东海,曾经捉到一条怪鱼,鱼皮连最锋利的刀也无法割开。后来他们向崂山三圣借用宝刃飞电录,才剖开了那条怪鱼,硝制后制成两件护身甲。

  那怪鱼的皮湿的时候已经刀砍不入,乾了之后更坚韧十倍,连无坚不摧的武林至宝飞电宝录,也只能戮出小洞口而已。

  他们用海中毒鱼的奇毒,淬炼他们的暗器飞鱼刺,不要说击中要害,只要破皮见血,如无他们的独门解药,必定在半个时辰内浑身灼热而死。”

  “但……张小哥已经远超过半个时辰,他并没有死呀!”金鹰说:“一定不是夺命飞鱼剌……”

  “糟了!天哪!确是崂山六煞做的好事。”白衣姑娘花容失色地叫。

  “小姑娘,你怎么知道?”

  “我……我是从太原,跟踪乾元一剑纽钴禄和卓来的,他们一群人进入显通寺,恰好海山的妹妹海秀带了人出去办事,我偷听到有人向纽钴禄和卓报告,说有人在九龙冈吹盗去的大法螺,很可能是魔豹。

  海秀姑娘不愿张扬,带了崂山六煞前往察看。我一听心中一急,便随后赶去,幸好及时赶上了。”

  “你……你是……”

  “我姓尹,尹香君。家父是行空天马。”白衣姑娘苦笑:“我在潞安府,曾经与张兄回过患难。本来我有两位叔叔同行,本来已经动身往河南,半途我……我溜了回来找……找……

  “找他?尹姑娘,你来送……送他的终。”飞虹剑客老泪纵横:“这……这么一个好孩子,死……死的应该是我。

  我……我不该唆使他去玩……玩什么围魏救赵的把戏,却……却害死了他,而忘恩负义的风尘三侠却……却不领情,我……天啊……”

  “老伯,既然他还没死,也许有救。”尹姑娘抢近:“也许他的体质与常人不同,生活在穷荒绝域里,本身具有抗毒功能。

  据我所知,他曾经受过剧烈迷香而神智仍清,受到五行堡主断魂指环针伤害过,也被冯堡主的女儿黑牡丹的阴煞潜能折磨,他都撑过来了。”

  “老天爷!这小子真命大。无论如何,咱们得想办法,死马当作活马医。”飞虹剑客毫无忌讳地说:“谁有退烧的灵药?谁有引动气机的阴柔内功行导引术?”

  “不能用导引术,气机一动就会要他的命。”金鹰取出贴身的小荷包:“我有一颗武当至宝龙虎金丹,不知管不管用。”

  “不管用也得用,快拿出来。”飞虹剑客咬牙说:“我等他,他死,我也死。应老哥,真有幸劳驾你替我挖坑埋臭皮囊。”

  金丹强灌入张家全的腹中,三个人紧张地静候变化,三双眼睛不转瞬地注视着他急迫起伏的胸膛,注视着他乾枯的、出气如火的嘴唇。

  好久好久,气息渐缓。

  “有救了!谢谢你这头没毛鹰!”飞虹剑客狂喜地蹦起来,老泪再次往下流。

  “别说早了。”金鹰苦笑:“不过,总算有了些进步。哦!我好冷。”

  “我也好冷,再不把衣裤烤乾,真要伤风出毛病了。”飞虹剑客往外走:“尹姑娘,你留些神,有任何变化,知会一声。”

  “我会照料他的。”尹姑娘勇敢地说,她竟然有勇气照顾一个将死的人。

  这人,是她芳心所系的人。

  千里回奔,就是为了这个山野铁汉,她当然有勇气。

  注视着浑身火红的张家全,她感到眼前一片朦胧。

  “我……我真该那时就……就跟他走的……”她喃喃地说,任由泪水流下颊边:“其实,我……我并不知道什么是行侠。

  到底什么样的人才……才是侠?我为什么要……要希望他是侠?哦!苍天!给我机会,给我机……会……”

  她在床前跪下了,合掌闭目虔诚地喃喃祝祷。

  □□□□□□

  人是最脆弱的生物。

  有些人,看到血便会昏倒;有些人,听人大喊一声就会吓昏。

  人也是最强韧的生物。

  有些人,手脚被砍掉仍然撑过来而不死;有些人,腹裂肠出仍然活得好好地。

  问题是,这人在那一种环境中生长的。

  清兵下扬州,那是历史上最残忍最无人道的扬州十日。那些杀人的兵,有一大半是汉奸,大明的降兵。

  而那些被杀的八十万扬州百姓,像羊一样自己跪下来让兵砍,有些连砍都不用砍就吓死了,有数可稽的就有八十余万死尸。

  那时的扬州,盐政与漕政造成一大堆腰缠千万贯的官与民,扬州成了锦衣肉食的天堂。史可法在扬州抗清,实在选错了地方||当然他也不得不选,时势所使然。

  张家全在山野丛莽中成长,茹毛饮血出入烟瘴,这种人,除了把他的脑袋砍掉,不然就死不了。

  奇毒入体,他本身就有抗毒的功能,还不至于造成严重的伤害,毒发期一周,他撑过了生死关头。

  金鹰的武当至宝龙虎金丹,不但有救命的功效,也具有毒培元的功能,助他渡过了最后的难关。

  天亮了,他还不曾苏醒,呼攻时紧时缓,浑身出汗如浆,腥臭不可闻,可把尹姑娘累惨了。

  半夜折腾,她忧心如焚,精神体力的透支,她快要支撑不住了。

  飞虹剑客与金鹰倒是获得充份的歇息,天一亮,两人为防意外,出外监视严防强敌接近

  最后难关,药力最后一冲,他突然大叫一声,浑身一震,腥臭的液体已尽,却换上了似汗非汗,似血非血的带有药味液体。

  倚在床边沉沉睡去的尹香君惊跳而起,大吃一惊。

  门窗都塞得紧紧地,房中的火堆仍有余烬,不知天色,暗沉沉仍像是黑夜。

  “嗷……”他本能地发出豹吼声,浑身猛烈地抽搐、蜷缩、伸张、挣扎……像是在和鬼魅作生死搏斗。

  “张兄,张……兄……”姑娘惊骇地叫,伸手想按住他,手一沾他滑腻腻的身体,便被他一手拨得飞返丈外,几乎撞上墙壁。

  “哎呀!”姑娘魂不附体,赶忙拉门外出,想向两老求救。

  厅中没有人,拉开门,阳光刺目。

  真好,难得的艳阳天。但抬头向西望,远处廿里外的五台山东台的半山腰以上,仍然掩没在彤云内。

  这在五台来说,平常得很。

  有时人在峰顶,但见峰腰下一片云海,看不见以下的景物,可能下面正在下大雨,而峰顶却艳阳高照,上空万里无云。

  没有人,地想大叫,却又想起身在险境,叫声会引来强敌。

  房内传来大喊大叫声,她心急如焚,火速掩上门奔入内室。

  现在,她必须靠自己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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