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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一章

  春雨绵绵,无休无止。宽阔的大官道,成了百里长的大泥沟,乘坐骑的人必须不时下马,牵着坐骑越过泥泞区。所有的车辆,皆停在驿站寸步难行,等候老天爷放晴,载重车完全停顿交通断绝。

  亢村驿,是大河北岸最后一座驿站。如果想再乘车,必须向村民借大车南下,五十里可抵大河边,改乘渡船渡过六七里宽的滚滚黄河。

  南北大官道,名义上终于河南开封府的大河北岸,其实从彰德府便分出一条所谓西道,直伸展至孟津县北岸的河南府孟津古渡头。

  西道在卫辉府,又分出一条甬道,从新乡县向南伸,至亢村驿再伸展至大河北岸,渡过河就是大埠郑州。这条路的旅客,甚至比开封的大官道更拥挤,旅客络绎于途。春天泥泞累死人;夏天热死人,冬天狂风沙漫天冻死人,真不好走。

  一老一少冒着绵绵春雨,踏入亢村驿的大栅门,已是黄昏降临,炊烟四起时光。

  不能再走了,那使能急赶五十里到达黄河渡头,也过不了河。春讯期间,大河浊浪滔滔,白天也没有几班渡船,夜间大小船只一概停航。行驶大河的船只,绝大多数是平底船,经不起风浪,船一翻什么都完了。

  一老一少浑身泥水,夹杂抵步的旅客丛中,涌向驿站南首的河北老店,未晚先投宿。

  亢村驿规模不小,驿站的房舍,占了半座村。亢村本身仅有百十户人家,大小旅客却有十余家之多。驿站不接纳一般的旅客,驿丞也就是本村的地方首长。

  两人都穿了青长衫,春寒料峭,所穿的长衫不胜寒,但他便毫不介意。长衫的下摆掖起塞在腰带上,长裤沾满了泥水,脚下的多耳麻鞋全是泥,赶路赶得真辛苦。

  除下宽大雨笠,进人旅客拥挤的店门前歇脚棚,老人的月光落在不远处的几个中年人身上。

  “看那几个人。”老人向正取下背上包裹的年轻人道,用手向那几个中年旅客指指,声音放低:“尤其要注意那个国字脸膛,剑插在腰带上的那个人。”

  “唔!剑像是宝剑级的剑,古色斑斓。剑靶没饰以流苏剑穗,光秃秃像一个白玉寿星头。”年轻人一眼便看出对方二的特征,表示出相当老练的江湖人特质。

  “那就是颇有名的天下十大名剑之一,削铁如泥吹毛可断的生剑。”

  “哦!怎么会是这个人?”

  “他师父的。”老人向店门走:“他师父生神罗四维,可能隐身参修,不再在江湖现世,把剑赐给门人使用,大概希望门人替师门增光,哼!”

  “师父,是仇家?”年轻人从那一声哼。知道师父有不屑的神态。

  “闭嘴!”老人扭头瞪了年轻人一眼:“为师的恩怨情仇,关你什么事?”

  “嘻嘻!有事弟子服其劳呀!”

  “去你的!没你的事。”老人笑叱。

  “可是……”

  “我警告你,在你的浑金璞玉功没修至八成火候之前,你最好离开这个人远一点。”

  “这个人的名号……”

  “我不知道。”老人摇头。

  “师父不知道他,怎知徒儿的武功不如他?”年轻人一脸不愿意,不以为然的神情显而易见。

  “十二年前,也就是为师收你为徒的前一年,和生神罗四维狠狠地一言不合打了一架,力拼百招,打了他一记大五巴掌,踢了他一脚。那时,这个小辈就在一旁替生神助威。哼,你对付得了他?”

  “那可不一定哦!”

  “你少给我逞能,哼!你的浑王璞玉功火候还不到五成无长进。”

  “师父说话怎么颠三倒四?”年轻人大声抗议。

  “你说什么?无礼。”

  “师父不是一而再声称,徒儿的火候已修至七八成境界了吗?怎么现在说还不到五成,怎么愈来愈少了……”

  少给我顶嘴,你皮痒了是不是?”

  “倒霉。”年轻人跺了一下脚,转身扭头瞪了那几个人一眼。

  店伙上前招呼。那几个人,也向店门接近。

  来晚先投宿,安顿停当,还没到掌灯时光,虽则客房内已呈现幽暗。

  他俩住一间有内外间的上房,外间搭了一张仆人睡的小床。名份既然是师徒,徒弟当然睡外面,负责与店伙打交道,洗漱吃喝盯紧店伙张罗。

  洗漱毕换了衣衫,老少俩像是换了一个人,冒雨赶路的狼狈像一扫而空,精神矍铄气概不凡。

  老人易长衫为长袍,易青为黑。黑的面白的里,加上紫褐色的脸膛,鹰目炯炯不现老态,浑身流露出一股令人不敢平视的阴森冷厉气势,在幽暗房间内,更增三分妖异莫测的神钧,慑人心魄,是那种天生带有强者威势的人物。

  年轻人也穿了黑长衫而不是地。不论是长衫或长袍,都是具有身份的代表性衣着,一般的的平民旅客,不可能穿长衫长袍到各地旅行。

  年轻人身材修长,全身呈现生龙活虎的矫健线条,剑眉虎目一表人才,留了两撇小八子胡。表示是已三十出头的青年,青年才配穿长衫。

  这种刚成年不久的年轻人,不知天高地厚,修养不够极易鲁莽冲动,在外走动颇具危险性,如果教养再失轨,那就会成为闯祸精。

  看他先前与乃师顶嘴的表现,可知在教养上很可能出了问题。他应该对乃师唯唯否否,执礼甚恭。他的师父应该厉加管教,在仁义道德方面下工夫,在修身齐家平天下中找出人生的道路,在立身处世上加以琢磨。

  “徒儿出去走走看看。”年轻人替乃师斟了一杯热腾腾的茶,自己也倒了一杯:“佩了生剑的那个人,徒儿疑心他是冲师父而来的。防患于未然,是处事的金科玉律。”

  “你少给我出馊主意。”老人喝了一口茶:“他们那种人又臭又硬,不会为了一些无谓的小是非,记恨在心十余年念念不忘。你惹他不起,知道吗?”

  “师父,不要长他人志气……”

  “去你的!你不要自不量力。这个人是生神的门人已无疑问,算起来他该在江湖闯荡了二十年左右,武功和经验,你这还没真正出师的浑小子那能比?”

  “这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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