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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七


  两大汉被打得头育脸肿,跌跌撞撞回到镇南的一座别墅型园林大宅。

  这里是浦子口溪的北岸,附近全是一些大户人家的宅院。

  东至溪口,北至镇南码头上游约两里左右,闲杂人等很少涉入这一地区,以免被豪奴打手打个半死。

  两大汉不是该宅的打手,在东院的客厅,受到那位干瘦的主事人,严厉指责骂了个狗血喷头。

  “我已经再三警告过你们,不要在大庭广众间闹事,以免引起注意,对主人不利。”干瘦的主事人脸色难看,一双阴森的鹰目冷电慑人:“南京有些文武大臣认识主人,闹出事来大家不便,不论大事小事,必须暗中加以处理,不要惊动任何人,只要处理得秘密,如何处理随你们高兴,在酒肆大打出手,你们真有出息啊?尤其是被人打得掺兮兮,很光彩是不是?混蛋!”

  “在大庭广众间设法打听消息,引起冲突也是常有的事呀2”

  那位对付张三的大汉,乖庆的神情表示不驯:“难道要我们忍气吞声吗?忍气吞声能得到消息?尤其消息有关那些水贼,我们能向懦弱如羊的人打听吗?”

  “打听消息是你们的事,如何打听与我无关。”长上一拍桌子:“你少给我强辩,我的要求是不能在大庭广众间闹事,犯了错就得负责。”

  “我们总不能扮懦夫……”

  “你们不能暂时忍耐,以后再找他们报复吗?胡搞,哼!很可能揍你们的两个混蛋,就是水贼的有地位小头领,你们不能忍一时之气,把事情搞砸了,以后找到他们,少不了有是非,他们不会信任我们了。”

  “如果他两个杂种,是那两个水贼的小头领,日后他们利用的价值消失,我要活剥了他们,哼!”

  “有什么话什么打算,必须藏在心里,以免误事,你少给我大嘴巴到处胡说八道,体们不必到镇上活现世了,给我到对岸龙江关去订听。”

  “好吧!明早我们就过江。”大汉不再暴躁:“其实,找水贼办事不是好主意,咱们人手足,高手如云,什么事难得倒我们?过去还不是我们自己办?迄今为止一切顺利……”

  “闭嘴!你知道个屁。”长上大声喝阻:“南京情势不同,与凤阳中都在一起,皇亲国戚勋臣,比京师多一倍,如果需人办事,能让你们出面?人生地不熟,主人的行踪绝不可暴露,只有找水贼办事,才能高枕无忧胜任愉快。少出馊主意,不借的事闭上嘴,没有人把你当成哑巴,知道吗?”

  “不说就不说。”

  “没有人要你说,哼!派出二三十个人办事,就你们两个出纰漏,被人打成这副德行,对方是何来路毫无所知,你们真能干,滚!”

  两大汉脸红脖子粗,不敢再分辩,气鼓鼓地出厅走了,咬牙切齿心中不平衡。

  长上向五六名手下,嘀嘀咕咕分派工作。

  谁也没留意厅外有不速之客潜伏侦伺,宅中并没派有警戒。连大院门外也没派人把守。似乎活动的人并不多,没有多余的人手派警戒。大概也没有派警戒的必要。

  侦伺的人是黄自然,怀了难解的疑团离去。

  ※        ※         ※

  日出而作.日没而息。

  而在通都大邑水陆码头,这种生活准则并不正确,有些人是夜间活动的族类,夜间才是他们工作活动的谋生方式。

  返回住处,二更还没过呢!这条小街有些人,仍得为生活而奔忙。

  以右邻的两家人来说,为了温饱,那能天一黑就歇息?多工作才能多赚生活费。

  右邻住了两家人,前一进住姓叶的一家四口。

  后一进户主姓杨,也是一家四口。

  房子是租的,他也是租住的,见面三分情,都是好邻居。

  姓叶的家主叫叶大柱子,在码头一家货栈当伙计,浑家叶大娘四十岁相当能干,女儿十五六岁叫小菱,十二岁的儿子小柱子很乖巧。

  叶大柱子白天在栈房工作。

  叶大娘带着女儿和小儿子,在门口摆门摊,贩卖一些草鞋、布裤、火媒蜡烛、蜜饯、糖果……十足一摊小百货,兼接一些穷缝。

  夜间,母女俩与后进的杨大婶赶缝补的活计,论件计资。

  白天门摊的收入勉强过得去,除了每天缴十文门摊税之外,还可以赚几十文利润。主要的收入靠穷缝,一晚上赚一百文并不难,以一般生活水准来说,叶家已经可算生活相当充裕的一家了。

  叶小菱十五六岁,健康而秀气,在本镇可算是出色的大闺女。由于接触的人,大多数是粗犷的码头人物,因此活泼大方,女红也出色,请她母女补衣裤的汉子,喜欢和她开开玩笑,她一点也不介意。

  自从黄自然搬来之后,小丫头对他特别有好感,有说有笑落落大方。但黄自然很少在家。出门到外地做生意,一趟需十天半月,回来后逗留也只有三五天。

  黄自然人才一表,性情随和,有时在叶家的门摊卖些小物品,小丫头简直有半卖半送的表现。

  由于小丫头秀丽活波,落落大方,黄自然有次曾经半开玩笑说,小丫头有一天,会让镇上的小伙子互相打破头,惹得小丫头大发娇嗔。

  刚到家生火沏茶,李四便来了。

  李四住在街尾,是手腕相当高明,有眼光很勤快的四方贾。

  叶家赚钱以文计算,他和李四赚钱以银两计,这是两者不同的地方,生活的程度有相当大的差距。

  但他和李四辛苦得多,而且得冒风险,多赚一些钱,付出的精力也多些,想得到些什么.就需付出些什么。

  李四一进门,就显得神色有点不安。

  两人在堂屋品茗,门外就是小街,厅门虚掩,仍可听到门外传入的人声。

  “小黄,我明天就走。”李四开门见山说出来意:“你最好也走,如果不走,请劳驾照应我那间破屋子几天好不好?”

  “走?你不是刚从常州回来吗?”他有点诧异:“你的神色不对,怎么啦?”

  “酒肆找麻烦的两个混蛋,一定是猪婆龙和水蜈蚣的喽罗。你和老张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,而且引起斗殴,那些混蛋怎肯干休?到外地躲一躲比较安全。”

  “不要白担心啦!那两个仁兄不是水贼。”他安慰李四:“那些水贼忙着谋财害命,晚间那有工夫进酒肆浪费时间?”

  “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;小黄,小心撑得万年船,避避风头妥当些。可别被他们做掉了。”

  “避避风头也好,到何处?”

  “远离江水,往北边走。”李四说出打算:“带一车苏州胭脂扬州香粉,到开封去。”

  “带苏州姻脂扬州香粉到开封?卖给谁呀?”他摇头苦笑:“北方的大姑娘们,一辈子娶不用这些添妆。而且,苏州盛香堂的烟脂,一盒要五吊钱;扬州黛春林的香粉,一盒更要八钱银子,运到开封你卖多少?会有人买吗?”

  一吊钱是一百文,用绒绳串在一起,一两银子,可换钱一千至一干二百文,真正的制钱,则换八百文左右。

  那时的南京,一斗米仅卖二十文左右,卖一只三斤重的大肥鸡,十五文左右就够了。叶家的门摊,一天可赚几十文,做穷缝更可赚一百文左右,所以生活相当惬意。

  江南花花世界,佳丽们打扮得漂漂亮亮,化妆品畅销,价格也贵得惊人。

  说贵,当然指有名的精品名牌,普通的烟脂香粉,一盒三五十文已经嫌贵了。

  苏州胭脂扬州香粉,全国闻名。

  京师的大户权贵,派有专人到江南采购。

  以扬州的香粉第一家黛春林的香粉来说,仅制粉的花和粉,过程就需一年的时间,要达到轻、白、红、香的最高境界,不知花掉师傅们多少心血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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