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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一


  第二五章

  石头山的山颠,可以俯望整个金陵城。

  城内近东,大圈圈里面有中圈圈,那就是皇城。中间的小圈圈,是没有皇帝的紫禁城(宫城)。

  全城的殿堂楼阁,大街小巷历历在目,几条大街的车马行人,也隐约可辨。

  回望大江一弯,风帆片片如在眼前。当年诸葛亮在此相度金陵形势,称为龙蟠虎踞。龙蟠,可能指大江;虎踞,可能指四面围绕的群山。群山的山势都是向内的,唯一不听话向外的是牛首山。

  据说,当年朱洪武定都金陵,就想把不臣伏的牛首山挖掉,可惜未能如愿。

  一声震天长啸发自山巅,穿云裂石声震全城。

  南京都城虽然周径有九十余里(实际仅六十余里),但南北长东西短,从石头山至朝阳门,直径仅十余里,啸声真可以远传至钟山。

  初啸有如春雷惊蛰,一鸣惊世。然后是一连串绵绵不绝的长啸,变化万千。时如狂风暴雨震撼山林,时而有如仙乐自天际君临;片刻骤变为龙吟虎啸,随即有如满天鸾凤和鸣;升高则响遏行云,低则婉转如潺潺流水。

  外激、内激、大沉、小沉、含、藏、散、虎……十余种长啸的技巧,汇合成一阕波澜壮阔、惊天动地雷霆万钧的浑雄乐章。

  行家可以听出,其中并没含有激越悲愤的感情。

  当年岳飞在黄鹤楼仰天长啸,壮怀激烈,那是寄怀海天孤愤,忧国伤时的悲愤情怀。

  而这人的绵绵长啸,纯粹以示威为目的。

  长啸声久久不绝,最后以一声震天怒吼结束:

  “八表狂龙!我等你。”

  南面一条小街侧。赶来参与围捕的五个人,被长啸声所惊,躲在一家屋檐下,遥望不远处啸声传来的山巅,脸上全变了颜色。

  街巷的家犬,发出惊恐的狂吠。

  “龙吟沧海,虎啸云山。”那位年约花甲的人,向同伴悚然地说:“这个人的气势,不是你我这些人所能抗拒得了的。我要走了,恕我为人谋而不忠,事实上我已胆落,驱羊斗虎我们毫无胜算。请转告无情剑颜老师,我无福享受重赏,非常抱歉,我要走了。”

  “我也要走。”另一人说。

  不等啸声结束,五个人都走了,被啸声所震慑,顾不了身分名头,有志一同向后转。

  山巅的烽火台,已经成了久欠修葺的残垒。京师北迁之后,禁卫军也北移,原来由龙骧卫驻守的烽火台便作废了,目下仅剩下隐约可见的台基,台坍阁倒掩没多年。很少有人登高寻觅遗迹。

  柳思和白发郎君。坐在内台基缝隙中生长出来的一株大树下,以荷叶作盘盛菜,折枝为筷,葫芦盛酒,兴高采烈大吃大喝。

  白发郎君身侧,放置着原属于伏魔真人的七星青铜剑。柳思的腰带上,则插了一把夺来的连鞘狭锋单力,品质当然比秋水冷焰刀相差天壤,但仍然是刀,一把致命的刀;在他手中,刀的品质已经无关紧要了。

  “你害怕吗?”柳思将酒葫芦递过笑问。

  “不害怕是假。”白发即君其实脸上并没有害怕的神情流露:“高于名宿即将蜂拥而来,害伯是正常现象呀:我哪能和你比?我连一个无情剑也招架不住。而无情剑是南京巡缉营的主要负责人,在你面前还比不上一条毛虫。反正天掉下来有你去顶。我是否害伯并不重要,是吗?”

  “对,天掉下来有我去顶。老兄,理字站在你我一边,就算你害怕,也得站出来表明你是理正的一方,岂能心惊胆落逃避他们不断的迫杀不休?咱们已经连累了不少朋友送命,必须壮胆站出来讨公道算血债了。”

  柳思的嗓门像打雷,理直气壮当然嗓门大:“我只要你站出来讲理,其他的事不要你管,你站到一边凉快去。”

  有人陆续向山上赶,几条登山小径中,透过草木空隙,可看到时隐时现的快速人影。

  “来的人将无一庸手,让你一个人去顶……”

  “万一我顶不住,你必须见机另谋生路自求多福,那些混蛋肯定会倚多为胜的.所以你必须见机行事。老兄,你认为八表狂龙有种和我单挑了断吗?”

  “应该会,柳兄。他挟特殊身分,借机扬名立万,从京师打到江南,事必躬亲颇有英雄气概,你指名单挑,正合他耀武扬威的心意呀!”

  “希望如此。来,敬你。”柳思举葫芦喝了一大口酒,脸上酒意渐浓。

  最先到烽火台的人,是三个年约半百,穿得像士绅,相貌威猛的中年人。

  “谁在仰天长啸惊世骇俗?”那位留了八字大胡的人声如洪钟,不怒而威。

  “是我。”柳思安坐不动,虎目炯炯,“我姓柳。”

  又冲来二个大汉,堵住另一面。

  “你就是柳不思?”八字胡中年人颇表惊讶。

  “没错,那就是我。”

  “这家伙是巡缉营叛逃的人。”三大汉之一怪叫。

  “放你娘的狗臭屁!”柳思跳起来,粗野地破口大骂,骂的话不堪入耳。

  “你……”大汉吓了一跳。

  “大爷是徐州车行的一个小管事,过去曾经受雇于真定府七猛兽做小伙计,不久前七猛兽在徐州,逼我重新替他们干活,与巡缉营风牛马不相及。你这狗东西胡说八道,居然替我找土子,你是甚么混帐东西?呸!”

  大汉羞愧难当,一咬牙从衣下拔刀。

  “劈拍劈拍”耳光声暴响。

  “哎……”大汉狂叫。仰面便倒。

  柳思重回原位,一动一静之间,有如电光石火,令人难以看清他的动作形影。

  三个中年人一怔,脸色一变。

  “巡缉营的人在找你。”八字胡个年人冷冷地说。

  “去他娘的!他们凭甚么找我?”柳思口中仍然不干不净,“我又不是他们的人,七猛兽也死光了管不着我。我家不挂牌卖盐,也没做挂名的盐商,巡缉营凭甚么管我?就算我杀人放火,也轮不到巡缉营捉我法办,这规距你懂吗?”

  “他们还指你是好色的淫贼。”

  “那是男盗女娼狗杂种所造的谣。”柳思骂得刻毒,“好色并非罪过,正常的男人谁不好色?秦淮河两岸加上河下,每天有上万个好色的嫖客,里面有无数王亲国戚,他们都有罪吗?淫贼?苦主在哪里?”

  “我知道他们所指的苦主在哪里。”白发郎君挺身而出:“是目下在巡缉营做贵宾,仰止山庄的女英雄东方玉秀。那泼妇很美,但我白发即君和柳思并没招惹她,更没强脱她的罗裙……”

  白发郎君将在徐州冲突的经过,扼要地说了。

  “调戏星斗盟杀手的人,是几个佃户长工。”白发郎君最后说:“我和柳兄只是排解的人,竟然受到那些走狗英雄的无情追杀,杀死我们不少朋友,这世间还有天理国法吗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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