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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二


  第十六章

  一条大道南北向,北至浦子口镇,南至乌江镇抵和州,往来的旅客不多,陆上的交通,只有本乡本土的人往来,以及用小驮载粮食、药材前往南京的小商人。之外,便是贯通各乡镇的小路了。

  “这些亡命,有三成从孝义乡来。”八表狂龙指指城东北郊,”再指指西北,“却有七成可能从丰城乡潜入。咱们分头布置伏路眼线,一定可以发现他们。柳不思。”

  “叫我?”柳思信口答,他可不像八表狂龙的属下,唯唯否否做应声虫。

  “你进城打听,查出他们的落脚处。你的化装易容术十分高明,可别让那些混蛋发现你。”

  “笑话。”他冷笑,“我化了装易了容,站在你面前,你也认不出是我,别忘了我是调查的专家。”

  “反正误了事,我剥你的皮。”八表狂龙凶狠地说。

  “我份内的工作,误不了事。”

  “最好替我弄一个活口。”

  “抱歉,你在提不上道的要求。”他一口拒绝,“七猛兽所做的买卖,是找人或寻觅失物,不是杀手;我也没有捉活口的能耐。”

  “贫道给你一管移神香,你就可以轻而易举弄到活口。”唯我天君罗天威大方地说:“很好用的,保证一教就会。”

  “在下对这些玩意一穷不通,也不想学。”柳思挽起自己的包裹:“我走了,一有消息将尽快回报。”

  ***

  柳思不在城内活动,藏妥包裹化妆易容奔向城东郊。东郊至江边,除了稻田便是小溪池塘,是农产最丰富的沃野,在江浦几乎没有穷人。

  接近江边,他扮成村夫,悠闲地沿芦苇丛生的江岸,走向一座小小村落。

  村落虽位于江边,但是农户而非渔户,满沟满田都有大量鱼鲜滋生,那用得着向江打渔讨口食?只有一些老者或儿童,到江边垂钓消遣而已。

  在江边碰上五六个顽童戏水,利用他穿城而过所买的糖果作饵,与几个顽童嘻嘻哈哈逗弄了片刻,便摸清村于里到了些什么可疑的外地人。再每人花两文钱,套出那些不规矩的船只,所活动的时间地点。

  离开众顽童,正打算入村进一步踩探,却发现上游不远处,巨大的柳树下,有一位老村夫垂钓,端坐在地上有如老僧入定。

  “咦!这老钓翁是何时来的?”他讶然自言自语,先前也曾经观察过,四周的确没有人,“我的警觉心,似乎愈来愈松懈了。”

  心中一动,他向老钓翁走去。

  老钓翁年届古稀,须眉都白了,钓竿斜置在膝上,老眼半闭,的确像老僧入定。

  他的目光,落在老钓翁放置在膝上的一双者手,左手的食指没有了,右手的掌背,满是皱纹的皮肤,除了老斑之外,隐约可以分辨出刺青的图案:一个三角形的三颗星。

  他久走江湖,熟知江湖秘辛武林掌故,而且记忆惊人,这是他游戏风尘的本钱。

  三十年前的三星盟,是当时黑道四大集团中,排名坐三望二的大组合,盟友据说有数百之众,名家辈出,出了好几个威震江湖的风云人物。这位老钓翁,八成是三星盟的人。三星盟风光了十二余年,三十年前是鼎盛时期,尔后便每下愈况,拖了十年,之后便风消云散,各奔前程。

  “如果揭掉他的遮阳笠查验,一定有戒疤。”他心中暗叫:“九指准提净明和尚,三星盟九护法之一。”

  但者钓翁的遮阳生下,可以看到白了的鬓角,表示不是和尚。

  脚步声并没引起老钓翁的注意,依然保持老僧入定的姿势。

  他在一旁席地坐下,双手抱膝下额搁在膝上,悠闲地注视在水面的浮标,似乎颇为关心是否有色上钩。这是一处江湾,岸边形成流速甚慢的回流,浮标移动十分缓慢,大清早本是钓鱼的好时光。

  “鱼吃饵了!”他欣然叫。

  浮标轻动了几下,浮沉不定。

  “那是成了精的小鱼。”老钓翁半睁着老眼微笑,“而且有一大群,在抢饵而不吞饵,非常讨厌。哦!年轻人,你也抢饵吗?”

  老钓翁的意思是说;你也讨厌吗?”

  “通常我不会抢,因为抢得不到多少好处;但游戏除外。”

  “哦!投机者!你是干什么的?”

  “我什么都干,从小贩至大富豪,甚至操刀,包括玩命,我都胜任愉快。”

  “没吹牛夸张?”

  “我是实话实说。”柳思扭头面对着老钓翁,脸上有泰然的笑意:“老伯,听不进老实话吗?”

  老钓翁正好相反,脸色阴沉,本来无神的老眼,放射出慑人的凌厉光芒。

  “你为什么?”老钓翁冷冷地问。

  “为人生不至于留空白。”他眉飞色舞,“人生几何?不乘年轻时历练人生百态,做些有意义的事,到了你这种年纪,连回忆也无事可忆,岂不悲哀?我真的不想白话一场,虽则千千万万的人都在白活、平平凡凡在生老病死中打滚;活着实在是多余的。”

  “这种想法非常危险。”

  “想法是否危险,得依人而异。”

  “你的历练,包括丧心病狂吗?”

  “还不至于。所以我说想法依入而异呀:有些人天生怀种,即使让他锦衣肉食,他仍然会丧心病狂。”柳思怡然自得往草地上一躺,“把虎豹的斑毛刮掉,仍是凶猛的虎豹。”

  “该说你是虎狼才对。”老钓翁凶狠地说。

  “其实,比起某些人来,虎狼可爱多了,至少虎狼不会不择手段吃同类的肉,置同类死地。”

  “晤!听你的口气,不像是巡缉营的人。”

  “是受到巡缉营迫害的人。”

  “九华剑园吴家的人?”

  “我与吴家一不沾亲,二不带故。”柳思伸伸懒腰,然后以手作枕,怡然自得,“吴家的人总算不愚蠢,毅然放弃玉碎的行动,可惜依然忘不了急于报复的念头,因而被巡缉营的人掌握了动向。呵呵!他们要在这里,等江上的朋友接应吧?”

  “你以为如何?”

  “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;他就不能等风声过后,再图大举吗?真蠢。”

  “谁蠢不蠢与我无关。”

  “与谁有关?”

  “你最好回避走远了些,免遭无妄之灾。”老钓翁冷厉的神色减弱了许多,“即将有两批人在这里谈判,不希望有外人在场。谈判不论成败,都不希望被人看到。”

  “我懂,看到不该看的事,会招祸的。”柳思挺身而起,“好吧!我走。”

  “哼!你不好奇?”老钓翁颇感意外。

  “呵呵!好奇也是招祸原因之一。”柳思举步离去,神态轻松,“我宁可明哲保身,不沾与我无关的事。再见,九指准提。”

  老钓翁吃了一惊,跳起来伸手便抓,一抓落空,柳思的身躯滑溜如蛇。

  钓竿一抖,钓线离水,钓钩破空发出尖厉的锐啸,向已远出两丈外的柳思飞去。

  柳思的身影一闪两闪,已远出三十步外去了,钓钩的速度慢了—倍,其实钓钩的速度快得肉眼难辨形影。

  老钓翁楞在当地,老眼中有惊骇的神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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