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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五


  虹剑电梭满肚子不愉快,气得连晚膳也不吃,愈想愈不是滋味,祝堡主几乎让她下不了台。

  气愤使她失去冷静,失去进一步分析情势的能力。

  即使她用理智分析,也分析不出阴谋的征兆。

  祝堡主与鹰扬会所谈的事,犯了江湖大忌,而她却是第三方面的人,她真应该替自己的处境担心的。

  她作梦也没料到,这是挖妥了的陷阱,引她一步步接近,自己跳下去。

  而她所想到的是:离开山西,祝堡主算什么东西?居然在她面前摆出豪霸面孔,丝毫不给她面子,是可忍孰不可忍,她愈想愈感到气愤难堪。

  住处是贵宾馆的最后排房舍,是专门招待女贵宾的地方,设备相当完善,距男贵宾有一段距离,事实上几乎相互隔绝,因此男贵宾馆八表狂生一群人的动静,她一无所知,不可能知道八表狂生与祝堡主,这期间相互接触的情形,更不可能知道他们之间另有些什么协议。

  这次会晤,她总算明白了,祝堡主没将她看成谈判的对手,她是最大的输家,她根本不该跟八表狂生一同前来,人多不见得可以增加声势。

  已经是掌灯时分,华丽的贵宾小客厅中,共有两座五技高座灯,十枝油烛光度明亮,室中寒气愈来愈浓,夜间的温差降得相当快。

  贵宾的仆妇,替她送来一壶香茗,早已看出她的心情不愉快,因此默默地奉上香茗便退去。

  换了她中年女随从,替她斟上香茗。

  “小姐,今后有何打算?”女随从退在一旁低声说:“这地方阴森诡秘,不宜久留。”

  “本来明天就可以动身的,祝堡主答应今晚就将鹰扬会所要的人交出。”她不便将秘室交涉的经过详说:“只是天长堡发现有人入侵,八表狂生可能自告奋勇,替祝堡主搜山。这一来,明天显然走不成了。”

  “小姐的事既然没着落,何不赶快离开?”中年女随从旁观者清,已看出险地不宜久处:“天长堡远离人烟,地方豪霸的性情极为难测,我有身在牢笼的感觉,我觉得连八表狂生的态度也在变,小心甜言蜜语中所隐藏的诡谋。”

  “哦!你在暗示什么?”

  “他们都是一丘之貉,都是只讲利不讲义的货色。小姐此来,对祝堡主无利可给,我担心……”

  “八表狂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。”

  “这就是该担心的事呀!他们双方都认为有利,利害一结合,就会对第三方不利了。”

  室外,传来另一位年轻女随从的声音。

  “小姐正在客厅,江爷请稍候。”女随从显然在迎客,客人定然是八表狂生江人杰:“小婢进去禀报。”

  “谢谢。”果然是八表狂生的声音。

  中年女随从急趋厅口,请客人入厅。

  “樊小姐,你没什么吧?”八表狂生已看出她脸上的神色不佳,走近关切地问:“我想,你是担心你的事没有着落。”

  根本就用不着猜,但她同样对八表狂生的关心甚感安慰。

  “是有点心烦。”她闷闷不乐的心情稍候疏解:“我不知道祝堡主要如何考虑,这么一点点小事他没有考虑的理由。好几天以前,你的联络入已经将我的事,向他说得一清二楚,所以他同意我们在天长堡相见洽商。今天的会晤,他应该早有打算了,是不是?”

  “你知道问题所在吗?”八表狂生在她身旁坐下,用关切的口吻反问。

  “他舍不得割爱?”

  “不,贵友的三件珍宝,并非盖世奇珍,也不是人间绝品。祝堡主是个唯利是图的大家,他只重视自身的利益,他如果白白把珍宝让你带走,不但影响他的声誉权威,更可能受到江湖朋友讥笑,名利双损,他能不谨慎考虑后果?”

  分析得合情合理。她颇感不安。以她的江湖地位,其实并不比祝堡主高,而且算起来她还是后生晚辈,只不过她自以为了不起而已。祝堡主如果慷慨地将珍宝交给她,江湖朋友怎么想,怎么说?在后生晚辈的威迫下低头?在女色的蛊惑下奉送?

  “我会等他的答复。”她泄气地说:“好在我并不急,急也急不来的。”

  “我认为该另行设法。”八表狂生热心建议。

  “你有何高见?”

  “给他面子,也给他加压力。”

  “你的意思……”

  “你是本会的会友,他敢怎样?”

  她一怔,心中感到为难,她对鹰扬会所知有限,仅知道该会公开的山门设在扬州,活动并不积极,是目下江湖道门派林立,帮会风起云涌中,一个以豪杰风云际会为目标的小会社,参予的高手名宿似乎并不踊跃。

  众所皆知的是:会主五岳狂鹰狄飞扬的声望,号召力并不大。因此该会的高手名宿为数有限,但参予的二三流人物却多,人多就可以造成声势,无形中便成为具有相当声势的公开组合。加以二三流人物,都具有求上进争取更高名位的野心和勇气,敢斗敢挤真有长空鹰扬的壮志,想与该会对抗的人也愈来愈少了。

  江湖朋友对所有的门派帮会,大多数人皆有两种共识。一是不愿受人驱策,敬鬼神而远之;一是毫无选择地加入,籍人多势众以争名夺利,要自保或扬名立万,只有人多势众才能达到目的。

  无可讳言的是:不管任何组合,人一多,早晚会成为野心家的温床,藏污垢的庇护所。

  藏污纳垢,几乎可以保证会涉及许多不法勾当。

  鹰扬会建立已有五年历史,便已形成一股颇为庞大的潜势力,江湖上稍有骨气的人,都希望和该会保持距离,避免与该会发生瓜葛。

  虹剑电梭是具有叛逆性的女强人,受不了听命于人任由摆布的拘束,她有她的江湖地位和武林声望,怎肯加入某门某会让人驱策?

  她对八表狂生极有好感,八表狂生更尽情表现出钟情爱慕的情怀,郎才女貌相互爱慕情投意合,但要她加入鹰扬会,这就非她所愿有了利害冲突啦!’

  “樊小姐,请相信我的权宜之计,是出于至诚的。”八表狂生看她的犹豫,随即用温柔的策略进一步说服,亲呢地捉住她的纤手温柔地抚摸:“只要度过目下的难关,达到目的离开天长堡,尔后你是否加入鹰扬会,你有绝对的自由。”

  不论哪一门哪一会,都有江湖朋友公认的门规会矩,也都是些控制严密的组合,岂能任由某个人要来就来,要去就去?又不是开旅舍开商店。

  “我得考虑考虑。”她也用上了祝堡主敷衍她的话:“江兄,你知道我把你看成知已,你荣任鹰扬会的副会主之一,对我来说,毫不影响你我的感情。但一旦加入鹰扬会,你我必定有从属的利害关系,你我的感情就一定会掺入某些变数……”

  “我不是说过吗?尔后是否加入,你有绝对的自由。”八表狂生急切地解释。

  “是吗?”她想抽回被握住的手,却又舍不得那让她身上起了异样波动的感觉,但说的话仍然冷静理智:“祝堡主一定会向外宣扬,以作为鹰扬会多欠他一份情的价码。你的卅几位属下,他们怎么说?狄会主怎么说?我又能怎么说?食言背信,是江湖的大忌呢!”

  “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如此复杂好不好?”八表狂生轻拍她的纤手,笑容可掬:“那一个江湖人,不知道权宜的手段是正当的?再说,来日方长,你我的交情将发展得更为亲密,你会更为关心我在鹰扬会的事务吧?”

  “那是当然……”

  “那就对啦!所以不论你是否加入本会,都会与本会保持密切的接触……”

  “那是另一回事,江兄;”她终于抽回手,有些不悦:“擒龙客是你们的星主,他的妻子儿女,总不会也听任贵会指挥驱策吧7似乎把公私的事混为一谈了。如果擒龙客的家小果真听命于会,贵会的组织未免太可怕了。江兄,我们不谈这些不愉快的事好不好?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我决不会为了替朋友讨回几件珍宝,而用手段利用鹰扬会的名义达到目的。”她正色说,态度极为坚决: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。哦!你看今晚会不会有事?我是指入侵的人。”

  “天长堡不该建在山坡上。”八表狂生甚感失望,眼中有意无意流露出另一种奇怪的光芒:“护堡河因而有了缺口,后堡有大半没有堡河掩护,堡墙再高,也挡不住身手超尘拔俗的高手,入侵的人必定会来的,事实已经证明可以来去自如。哦!你真的不再考虑?”

  “对,不加考虑。”她肯定地说:“我不希望你我的友谊变质,变成利害关系就毫无意义了。江兄,希望你我今后情谊不变,我不会干预你在鹰扬会的作为,我会克制自己,避免干涉你的会务。”

  也许她真的糊涂,或者被八表狂生表现的柔情所迷失,居然不知道自己涉入多深,处境是如何恶劣。

  她已经参予了一项犯了江湖大忌的明谋,八表狂生故意把她拖入困境,她除了加入鹰扬会之外,已没有第二条路可走;第二条路将是死路。

  祝堡主是精明阴险的老江湖,会毫无顾忌地,让她参予出卖托庇者的犯大忌阴谋。三件珍宝完壁归赵的小事,算得了什么?

  她坚决表示不加考虑加入鹰扬会的事,等于是点燃了死亡的导火线索而不自知。

  “我倒希望你干预我的事,亲密的知己朋友理该如此的。”八表狂生活中有话,不需点明:“堡中如果警号发出,到我那边去好不好?在一起可以彼此照顾,女宾馆人数太少,我不放心。”

  “谢谢你的关心……”

  “怎么客气了?”八表狂生突然捧起她的手,压在颊上摩挲,情意绵绵地凝视着她,猿臂一伸,温柔地将她挽入怀中,在她耳畔低唤:“飞琼,飞琼……”

  她像喝了十斤汾酒,跌入八表狂生怀中,娇躯出现激情的反射性颤动,浑忘身在何处。

  当灼热的嘴唇,亲上她灼热的粉颊时,她更是如中电殛,迷失在激情的浪涛里去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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