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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〇


  “兄弟先走一步,后会有期。记住,守口如瓶。如有泄漏口风的事发生,报应立至,而且残酷无比。再见。”

  牛宏毅的最后几句话,声色俱厉,令妙手飞花感到混身发冷,激伶伶打一冷战。

  牛宏毅举手一挥,带着三名侍童飘然而去。侍童小沏临行,将妙手飞花的暗器囊抛过,咧嘴一笑,说声:“得罪”,扬长走了。

  妙手飞花目送四人去远之后,方始长叹一声,苦笑着说声“见鬼!”向庐山深处踉跄而走。

  安平迳奔龙池寺,哪有了尘的影子?据方丈说,有人发现了尘和两个青年人,在入山小径的茅屋内杀官行凶,官府早就派人前来捉他归案,已数天不见人影了。

  安平赶忙溜走,怕被人认出身份。他心中疑云大起,弄不清五湖浪子为何要骗他,百思不解。

  晚间,他决定到被封的店铺走一趟。

  盛昌敬业两店设在西大街,毗邻开业,店面占地甚广,内部按房重叠,楼高院深,往昔连主事店伙及他们的家小,共有男妇人丁上百,可知内部建地之广。但这时已蛛网上封,空阒无人。

  由于尚未结案,店房虽没收入官,并未发交官方拍卖,因此店门上封,不许闲人进入,仅东院近小巷的例院门仍然开放,让看守房产的五名差役出入。庭深院广,楼高房多,五个差兵胆子小,不敢占住正屋,仅在近侧院门的一间偏房居住,白天只留下一两个看守,晚间方前来住宿。由于房屋众多,而人却少得可怜,难免有狐鼠在内营巢建穴,门窗皆封闭或关牢,白天光线亦难透入,经常阴森森鬼气冲天,大白天狐鼠横行。渐渐地,人们传说里面有狐仙鬼怪出没,昼间人数不多,也不敢入内察看。五名看守的差役,对里面发生的各种奇异声响,一概不闻不问,也不敢问闻,以免把灾惹祸,但求平安无事,便谢天谢地了。

  前进院是店面,三层高楼宽大而房室甚多。中院是两层楼房,那是店中主事的会客室和起居室,花厅后原是库房,西厢是店中地位高的伙计住宿处。后进也是两层,厢房亦多,原是女眷们的工作居室。中院的顶楼,共有八间雅室,专供总号和各分号的东主们,前来龙江稽核店务或往来的居所。

  夜黑如墨,九江城在沉睡中,夜市已散,三更了。

  钟鼓楼方向,三更正的更鼓声隐隐传来,打破了四周的沉寂。

  敬业钱庄中,黑沉沉地如同鬼城,狐鼠们不时结队奔窜,各种奇异的声浪,如同幽魂低泣,鬼鬼呻吟,黑暗的每一角落,似乎皆有幢幢鬼影。

  安平像来自明曹地府的幽灵,在三更正的更鼓声中,从后院飘入宅内,消失在黑暗中。

  二进院的楼上,天未入黑便到了不少人,他们藏匿在各处黑暗的角落,不言不动,因此,狐鼠们根本不害怕,仍然成群结队地奔跑,从厅门的破缝中呼啸着窜出,在阳台附近追逐。声浪像是大队人马在远处奔驰,乍停乍起飘忽不定。

  星光从破窗中透入厅中,但厅中仍然难辨景物。

  厅角暗形中,突然传出极低的耳语:“杨兄。咱们该带头猫来。”

  “带猫来干什么?”另一个低沉的声音轻问。

  “可以赶走这些鼠辈,这些畜生扰乱了我们的听觉,夏小狗如果来了,咱们很难发现哩!”

  “正相反,有这些鼠辈,咱们可以放心养神。”

  “你这话……”

  “有人来了,鼠辈必将惊窜,不是与咱们有利么?”

  “晤!有道理。杨兄,你说夏小狗会不会前来送死?”

  “很难说,如果你是东主,你来不来?”

  “也许不来。”

  “如果你想查出端倪,或者店中可能藏了秘密,你难道也不来?”

  “那自然又当别论。”

  “这就够了。三位仙长从庐州府赶到,刚好赶上神剑王老爷子重伤归来;说是敬业的两位东主巳秘密动身西上,可能到九江与夏小狗会会,极可能在此地见面,因此在这儿设伏。等着他们前来送死,今晚不来,明后晚定能将他们等到的。别说了,万一惊动了在房中养神的三位仙长,咱们势必吃不了兜着走。”

  话声刚落,“哗啦啦”一阵怪响,在阳台外游荡的一群臣民,忽然一哄而激,八方奔窜。

  “小心了,扬兄,有警兆。”

  “快通知三位仙长。”

  夜凉如水,楼中变得死一般的静。

  衣袂飘风凛凛,一个黑影从院墙跃升阳台西角。倏他身形一挫,隐入台角的盆景暗影之下。

  不久,黑影小心翼翼地到了窗下,倾听里面的动静,然后拔出一把匕首,轻轻地撬动窗框。

  窗框发出“格支支”的干涩声浪,被他撬开了。停留片刻,他飘身进入厅中,再将窗恢复原状。

  黑影对楼中的环境十分熟悉,沿壁根小心翼翼地移动。到了厅右的第一座花几旁。

  糟了!蓦地,厅门方向传出一声震耳的大吼。“亮灯!”

  黑影大吃一惊,向进来的大厅急抢。

  “回去!”窗下响起一声暴叱。

  掌风呼啸,两人同时出掌进击。

  “啪!”重掌相接,响声清脆。

  黑影被震得“哎”一声叫,倒退丈外。

  两侧的厢房和两座内厅门,其亮起四盘气死风灯,暗红色的光芒,照亮了大厅。

  前面阳台方面。阳台门,两座明窗。有四名穿夜行衣的持刀大汉。西厢,天长羽士、天龙神僧、还有四名壮年人。后厅门,四名力士拥着三位仙风道骨,目如鹰隼的老道,皆穿了黑抱,挂剑,年纪均在半百以上。

  黑影揉动着右掌,然后撤下背上的单刀。灯光下,这人年约半百,方面大耳,脸色如重枣,留着三绺长须,精壮结实,甚有气派。他被把守在窗下的大汉一拳击退,知道大事不妙,横刀相候,左手将一颗腊丸捏碎悄悄地吞入腹中,神色开始镇定,像是大事已了。

  “什么人?”他镇静地问。

  “你又是谁?”天长羽士反问。

  一名力士接口道:“这人是敬业盛昌的保镖武师尚陵,也是三位要犯的师父。三要犯共有四名师父,尚陵是其中之一,艺业平平,不登大雅之堂,聊可名列江湖二流人物。”

  天长羽士冷哼一声,惑然地问:“小辈,你叫尚陵?”

  尚陵知道身份已经暴露,想否认亦是枉然,大声道:“区区正是尚陵,道长大概是八道中的一位了。”

  “贫僧天长。”

  尚陵吁出一长气,苦笑道:“京师八道已来了四位,在下认栽,只希望抓一个人送死,于愿足矣!”

  “你简直在做梦。我问你,夏安平是你调教出来的么?”

  “不错,他也是尚某的东主。”

  “你教了他多少年?”

  “前后十三年。”

  “凭你这块料,你会调教出如此高明的弟子?贫道不信。你们四个保镖,没有一个可以名列一流高手。说,夏安平的师父到底是谁?”

  尚陵哈哈狂笑,傲然地说:“夏安平从六岁起,便随咱们四人学艺,十三年来,除了他至各地察着各分号的时候,可以说始终随我等四人学艺,盛昌敬业的所有伙计,都会告诉你详情。尚某承认三东主为人聪明绝顶,是尚某最得意的门人?”

  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他身兼四人之长,自然不同凡响。”

  天长羽士扭头向窗下的大汉问:“方施主,刚才那一掌你用了几成劲?”

  “晚辈用了八成。”大汉大身答。

  天长羽士转向尚陵厉声问:“徐敬业目下何在?”

  尚陵哈哈一笑,说:“尚某头可断,血可流,要想在尚某口中套出二东主的口风,万万不能,千刀万剑,也休想套出一个字来,你们不必枉费心机了。”

  “贫道却是不信。他派你前来。有何贵干?”

  “尚某前来看看故居,有何不对么?”

  “你这是飞蛾扑火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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