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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〇


  “是两位初识的古道热肠朋友……”他将在山北结交的事说了,一面解包裹坐下。

  皓姑娘见他已经坐下,满意地笑了,无心听他详说朋友的事,转过话锋问:“夏爷曾说过店号被查封的事,能一说么?”

  他想头拒绝,说:“这事牵涉到朝廷的三厂鹰犬,说来无味之至。皓姑娘,府上四位小姑娘分别赋名琴棋书剑,而且小小年纪武艺已是不凡,想来,令尊必定是文武双全的世家,不然就是隐居世外的名流高士。以姑娘的气质看来,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,相信令尊令堂必定是人中龙凤,决无虚假。姑娘刚才弄箫,中气充沛,神清意远,可说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,以超尘拔俗相喻,决不为过。”

  他岔开话题,皓姑娘便不好追问了,笑道:“夏爷不是在骂人么?”

  “皓姑娘,在下言出由衷。琴为乐中之圣,箫为此中之贤,易学而难精,一分耕耘一分收获,丝毫取巧不得,一分火侯一分功力,姑娘兰心蕙质。至少已有十年以上的功侯了。”

  姑娘噗哧一笑,再迫上两句:“事实是夏爷不忍卒听,所以急急走避。”

  他脸红耳赤,急急分辨道:“姑娘取笑了,小可仅是急于脱身,想……”

  她盈盈起立,用罗帕拭净竹箫,上前递过甜笑道:“妾敢打赌,刚才必定是下乘之音吓走方家。除非夏爷藏私,不然便可证明妾身所料不差。”

  安平迟疑片刻,终于接下竹箫,红着脸真诚地说:“皓姑娘,也许小可在气量上稍胜姑娘半分,但指法技巧却望尘莫及。小可献丑,幸勿见笑。”

  他敛神内视,片刻便灵台清明,六合如一,箫声徐引,似乎四周除了箫音之外,巳万簌无声,风日止,波已平。只有令人心弦震动的音符,在耳畔萦回跳动。

  她木立在身旁,缓缓合上秋水明眸。

  箫音徐敛,余音袅袅。她凤目中的光彩异常灿烂,无限深情地注视着他,用出奇温柔的声音说:“能将这阕满庭芳吹奏得如此出神入化的人,世间大概只有一个人可以办到,夏爷,妾叹为观止矣!”

  安平将箫用腰巾拭净,双手奉还,说:“小可才是箫史面前弄箫,见笑方家了。”

  这瞬间,他接触到姑娘隐藏着海样深情的目光,这瞬间,他感到心中怦怦狂跳,这瞬间,他心中向自己说:“夏安平哪!你得赶快离开,你才十九岁,你还有大事未曾完成。你再不走,你便会在爱河中没顶了。”

  他闭上眼,皓姑娘的身影笑容,和她那令他震颤的含情脉脉目光,仍在他眼中出现,像是午夜中的光华般强烈,挥之不去。

  他抓起包裹,颤声低唤:“姑娘珍重,祝福你。”

  声落,他一跃三丈,发狂般全力狂奔,越过潭北岸,进人丛林。

  天宇中,姑娘的颤声呼唤久久不绝:“夏爷,请留步,请……”

  洞口,皓姑娘痴痴地注视着他消失的丛林,樱口中吁出一口长气,用只有她方才可听到的心灵语言低唤:“安平,安平,夏……安平……”

  蓦地,她感到身后多了一个人。她软弱地转身倒入来人的臂弯中,激动地低唤:“妈!妈……”

  身后是个清丽的中年妇人,岁月并未完全夺去她的青春,四十余岁,正是女人仪态与思维的成熟期,无论在气韵风华以及举止上皆有一种高贵端肃的气质自然流露。只是,这位中年妇人的秀脸上,眉梢眼角多了些少忧郁。她挽抱着皓姑娘,柔声说:“皓儿,他的确是一个好孩于,很难得。只是,他必定还有要事在身,不愿被情爱分心。”

  “妈,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皓姑娘娇羞地问。

  “孩子,旁观者清,我已来了多时。为娘的眼力不会差,我看出他对你并非无情。孩子,这种男孩子并非十全十美的人。意志力坚强,常能克制自己,你很难看穿他的心事,如果你不能彻底了解他,便会生出误会,时受感情的折磨。孩子,你爹就是这种人,前车之鉴,你须小心留意。我们必须等待,慎重而彻底地了解他的为人和性情,不然为娘不放心。”

  “妈,但……他……他已经走了。”

  “孩子,万事不可操之过急,姻缘更是勉强不得。这次为娘带你出来寻找你爹爹,是想让你见见世而,让你有机会见见天下的佳子弟。你外公游戏风尘,朋友满天下,留意调查一个有名有姓的人绝无困难,为娘请你外公留意就是。还有,他还有二个朋友在大林寺。找他们来谈谈,便可打听他的家世和为人了。走吧,回家。”

  安平在幻海山庄的废墟苦等。想等到五湖浪子后,启程南下赣南,一面打听警幻仙子的消息,一面寻找南丐,请教九江城夜盗名单的神秘女人。他心中百思莫解,不知道五湖浪子和了尘为何会走在一块儿,原因究竟何在。他想跑一趟大林寺,但又忍住了。他是个本性忠厚的人,觉得两人没有必须替他寻找的义务,找与不找,他们有权自决,何必去追问原因?因此,他打消了这念头,在废墟附近平安地渡过一天。

  午后不久,五湖浪子和了尘施施然到了汉阳峰东麓。五湖浪子手中轻摇着从大林寺折来的一株宝树枝,向东北方向一指,说:“上官兄,咱们何不到三叠泉附近,盯住夏老弟,看他有何奇遇,岂不甚好?”

  了尘点点头,拂着竹枝说:“也好,但咱们必须小心些,不可和他碰头。”

  两人向五老峰的西麓走去,横越峰阴的山脊,到了中段,突然发现前面树影中人影一闪。

  “咦!前面有人”五湖浪子低叫。

  “是不是夏老弟?”了尘问。

  “不是,是个穿灰长衫的人。”

  “去看看。”

  两人不约向前赶。奔人树林,两面一分。进入十余丈,前面三丈余一株树干后,突然闪出一个须发如银,灰袍飘飘,腰悬宝剑的马脸老人,向两人阴阴一笑,用沙哑的嗓子叫:“两位果然还在山中,姓夏的小辈在何处?从实招来。”

  两人吃了一惊,五湖浪子倒抽一口凉气,讶然低叫:“十八豪杰的第二高手神剑王泰,咱们危矣!”

  “咱们拚他一拚,也许他只是个浪得虚名之徒。”了尘沉着地低声答,但脸色紧张。

  “恐怕……事到临头,反正跑也跑不了,不拚也得拼。糟!你不带兵刃,那怎么行?”

  “你忘了我的绰号了?三邪之一的妙手飞花上官贻,没有兵刃更为可怕哪!”

  “好!咱们联手一拚,拚死过内厂第二高手老匹夫,咱们才有生路。”五湖浪子低声说完,火速撤剑。

  神剑王泰桀桀笑,举步迫近,狂妄地问:“小子,你知道老夫的名号么?”

  “神剑王泰,浪得虚名之徒,有什么了不得?”五湖浪子想用话激怒老贼,以便应付。

  神剑王泰不上当,阴森森地说:“知道老夫的名号,仍敢在老夫面前拔剑。该死一千次。你两人一起上,免得老夫多费手脚。”

  “咱们还不知谁不行,话先别说早了。”了尘沉声说。

  神剑王泰不再多说,拔剑出鞘。剑身如同一泓秋水,冷气森森,好剑!他一声低叱,斜身踏进,轻飘飘地向五湖浪子点出一剑,冷叱:“小子纳命!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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