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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


  嗓音不小、已接近的三骑士当然听了个字字入耳。

  “小小年纪便知道咱们中州双杰,果然不愧称老江湖的衣钵传人。”驻马据鞍微笑的一位骑士和气地说:“假以时日,将出现一位新一代的江湖四乞。”

  “江湖四乞那比得上洛阳双杰名号惊世呀?”老花子悻悻地说:“我天涯怪乞承认身分名头不如人,姓洪的,你尽管挖苦嘲弄好了,在人矮檐下低头,并不是什么受不了的不名誉事情。何况,目下有贺大剑客在,我这小鬼怎惹得起金刚菩萨呀?”

  “你那张闯祸的嘴,最好洗得勤快些。”马上的妙手海平阴笑:“可恶!”

  “老海,你不是专程来督促老夫洗嘴的吧?”老花子嘴上不饶人:“你三位大菩萨气势汹汹,是不是大太阳晒得发热昏,想找我老花子出气消火?”

  “别耍嘴皮子,老花子。”年已半百出头的伏魔剑客,似笑非笑神情并不友好:“听说你和惜春宫的小魔女走在一起,有其事吧?”

  “这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,老花子本来就与丘老魔交情不薄。”

  “听说……”

  “呵呵呵!你一代天下名剑客,只会听说呀?孟家那位眼高于顶的千金,目下在柏家助拳,她当然会把咱们干预柏家爪牙当街掳人的事说出。

  武林朋友不论邪正,都有站在自己立场多管闲事的劣极性,不顺眼就只知自己的理而出头,并不是什么天大的奇事异闻。

  所以,诸位是冲着那天的事故,而来向老花子提出严重警告的,没错吧?”

  “在下说的是另一件事。”伏魔剑客脸色一沉。

  “老花子耳目还灵光聪敏,说啦:我在听。”

  ‘南宫老兄往南行。”

  “不犯法吧?”

  “但如果前往十里庄,去找那位突然冒出土的姜步虚,那就不符合柏老弟的利益,也影响了在下的办事兴趣。回城去吧!南宫老兄。”

  “如果老花子不转头回城……”

  “你知道后果,是吗?转回去吧!好走。”

  马鞭徐扬,三骑小驰。

  “混蛋!这些人的心目中,那有别人的活路?”天涯怪乞冲驰出的健马吐口水:“看来,他们已经查出姜步虚的落脚处,前往先下手为强了。小乙,咱们绕道走,看是否有机会浑水模几条小鱼。”

  “走啊!师父。”小乞欣然说。

  “可惜小魔女不在,她那把逸虹剑,足以当洛阳双杰。她老爹如果过河来了,伏魔剑客一定心跳加快掌心冒汗,有热闹可看了,走!”

  十里庄,官道西侧的一座小村落,村东庄口傍着官道,建了一座十里亭,亭附近加建了几间小店。

  平时,庄户们并不禁止旅客人庄,旅客其实没有入庄的必要,小店可以供应旅客各种日用品,茶水善食一应俱全,庄中没有任何吸引旅客的事物。

  小店共有七家,却有三家是食店,本来不接待旅客住宿,除非旅客出了意外,非住宿不可。

  姜步虚就落脚在北首第一家小食店,他有办法说服了小店的主人收留,当然多花了一些银子,有钱可使鬼推磨,他本来就是有钱的人。

  最北端的杂货小店旁,是一位庄中的大嫂,所开设的裁缝店,专门替旅客修补因出了意外事故,而破损脱线的衣物。

  他在府城买了几件现成的青布长衫,有点不太合身,因此早善毕,便在裁缝店督促那位大嫂,按他的意思修改几件长衫。

  他以为没有人知道他落脚在城郊,也不怕有人知道,只是不想住在城中等柏家的英雄们上门闹事。

  在城里,一个毫无身分的小车夫,与那些称大爷的人冲突,绝对占不了便宜,那些势利的巡捕嘴脸难看得很,真正有担当以抑豪强为己任的官吏丁役,毕竟没有几个。

  其实昨天他一落店,眼线便发现了他。

  当附近村店陆续出现一些不三不四的人,凭他闯荡四方的经验和见识,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。

  快剑柏鸿翔是府城的大爷,被一个不值一文的小车夫折辱,柏大爷受得了,其他亲朋爪牙肯干休吗?

  有财有势的人有时候是输不起的。

  店堂窄小,一座粗制木案是剪裁的工作台,堆放着针线篮、碎布、剪刀、量尺……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。

  那位大嫂带了一位八、九岁的小女娃,一钉一线埋头改缝衣衫,不理会外界的事务。

  姜步虚不便在店堂久待,在门外的凉棚下坐候。

  棚中有两列排凳,一张小桌,方便旅客歇脚,甚至还备有施茶的桶和碗。

  这种路旁纯朴的房舍,不论秋冬皆有施茶水的好风气。

  蹄声得得,一匹雄健的枣骝来自路南。

  远远地,便感到蓝光耀目,骑士那一身宝蓝色的劲装,以及装饰兼挡阳光的宝蓝轻绸披风,委实神气万分,引人注目,人要衣装的目的是达到了。

  接近至百步内,骑士的鲜明形象更强烈了。

  年轻、英俊、魁伟、剑眉虎目英气勃勃,腰间的佩剑古色斑斓,鞍后的马包居然是宝蓝缎子精制的,遮阳帽也是宝蓝缎制,

  鞍辔鲜明,踏镫虽然不是响镫,但却是银色的,十分抢眼,一付银镫可值两百两银子。

  枣骝轻快地小驰,人出色马亦骏,骑士那顾盼自雄的神情令人羡慕崇敬,老天爷所能给他的一切都给了,人间麟凤大概就是指的这个人。

  骑土没有留下喝口水的意思,鞍袋旁就备有精致的水葫芦。

  烈日当头,旅客稀少,人的火气大概一定旺,人际关系不易维持心平气和。

  姜步虚是唯一安坐凉棚,写意地喝茶的人。

  骑士突然在棚外勒住坐骑,晶亮而光彩流转的星眸,注视着始然自得的姜步虚。

  “喂!你。”骑士用马鞭向他一指:“距开封府城还有多远?”

  行道树枝浓叶茂,视野有限,但从树梢向北望,府城东北隅的上方寺(清代改大延寿甘露寺)铁色琉璃塔高有三十丈,远在三十里外也可看到一清二楚。

  平原地带有那么一座三十丈高的建筑,极为抢眼,蔚为奇观。

  “这里是十里亭,你瞧,亭在街尾。”他并不因为骑士无礼而不悦,向北面三十步外的巨型十里亭一指:“片刻便可到府城打尖,不用赶。”

  “你还管我赶不赶呀?岂有此理。”骑士的火气好大:“我看你是找挨骂,欠揍!”

  一言不合就出口伤人,甚至还要揍人,这就是武朋友的劣根性,一练武就以为自己比别人强。

  姜步虚平时为人随和,中州镖局的上下人等,都知道他是一个什么都不争的好青年,不出风头的老好人,决不因三两句闲言闲语红脸。

  但今天,他似乎变了,大概天气热,火气旺的关系吧!不再忍耐啦!

  十里亭就有几个不三不四的人停留,附近的几家小食店中也有鬼鬼祟祟的货色。

  那么,这位神气的佩剑劲装骑士,藉口问路生事,很可能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有关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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