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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


  唐景隆为人本来就够冒失,说道:“你也不见得高明!”

  两人势如疯虎,两支剑硬碰硬拚上了,但见剑影纵横风雷俱发,剑气直迫丈外,飞腾扑击步步危机,各枪机先,棋遇敌手。

  这位中年人,是葛春帆兄弟的堂叔叫葛英。葛家快剑在武林名不虚传,在他手中展开如同狂风暴雨,凶猛狂野,锐不可当,好像已主宰了全局,绝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,泼辣诡异兼而有之,确是已获快剑的神髓。

  唐景隆沉稳地举剑,从容化招,在葛英的快速猛攻下,八方游走,脚下十分利落,守得紧,封得密,不时还抓住机会回敬三两剑,名家身手果然不同凡响。

  另一面,一对青年高手已到了生死关头。

  “铮铮!铮!”龙吟震耳,罡风四荡,每一剑都用了全力,两人身形巳缓,开始斗起耐力了。

  两方功力悉敌,剑上的造诣也半斤八两,就看谁支持不住,看谁失败,但明眼人可以看出,唐坚额上汗水比葛春风少,持剑的手也稳些,再拼下去,葛春风可能失败的机会多些。到了危险关头,果然,葛春风脚下有点乱了。

  入村小路上,一老一少举止如风,如同流星移位,向村门掠来。

  这是从括苍山赶来的穷酸和葛春虹。

  睡道人在离别时告诉葛春虹身世,小伙子并不敢突兀,他早从师父口中先后隐约地知道自己家世,只是父母死去,功艺未成,他也懒得追究。老实说,双亲已经谢世,他对师父睡道人的感情,比那自小离开印象模糊的广信葛家要深厚得多。但听说大哥被人打成残废,惹上了九幽天魔,手足骨肉之爱,激起了他潜在的亲情天性,所以和穷酸连夜向江西急赶。

  春虹自小接受睡道人陶冶,十八载不分寒暑辛勤苦练,大有所成。睡道人不但玄功已修至化境,道德修养也过人一等。胸罗万象,无所不知,调教出来的弟子哪会错?连与睡道人齐名的八怪穷酸也感到这青年人后生可畏。起初沿途一日两百里脚程下来,穷酸愈赶愈心惊不已,他足下加快到百里足程或者千里足程,小伙子总是从容不迫地走在他身后,脸上笑容常挂,谈笑自若,额上不见汗迹,足下毫无差错,他自己却快支持不住了。

  到了金华府,穷酸自称失败,不再和他暗中较量,他真的输了。

  从金华府进入江西,也是通衢大道,沿信安江河谷上行,官道上旅客往来不绝,不易用轻功赶路。

  春虹也知穷酸在和他较量,但他心中广阔,毫不在意,他人生得英俊魁梧,只是脸如古铜面浮红光,如不是脸上经常带笑容,凭他那猛狮般身材也会吓坏人,要是发起威来,委实唬人哩!

  过了衢州府,开始进入山区,过了双港口,改由大溪河谷上行,这一地带商旅渐少了。

  官道在溪南,时合时分,翻山过岭逐渐上升,快进入江西地区。

  午间,秋阳温洋洋,秋高气爽正好赶路,到了竹山铺,离常山只有三十里左右,穷酸说:“小伙子,该在这儿打尖了!你师父给了你一袋子金子,你舍不得装饱我这不争气的肚皮?”

  “前辈,赶到常山打尖岂不更好?嘻嘻!我相信常山的酒菜,决不会比这荒山小村的要差。”

  “你真俗,小伙子,荒山小店的情调,比京都大邑酒菜又是不同哩!告诉你,别小看这处竹山铺,村尾那一家小店,有上好的竹叶青,和火候恰到好处的肥鸡与野味。但这酒与绍兴的三年陈不同,是二十年以上的上品哩!”

  “好好好!你这么一说,可把我的酒虫儿引出来了。”

  “小伙子,酒能乱性,你跟着你那师父学到了惊人绝招,也学会了海量千杯不醉么?年轻人最好少喝。”

  “哈哈!三五斤老酒下肚,我比任何人都精明,你的良言留住,劝那些不喝酒的小伙子确是中听。哈哈!请快走,真也该填填肚子了。”

  村尾的小店确实小,只有一间小竹屋,外面搭了一座竹棚,摆了八张竹桌,每桌有六七张竹凳,棚外翠竹迎风款摆,“吱嘎嘎”发出怪响,里里外外全是竹,确是别有一番情趣,十分幽静不俗。

  八张竹桌,有六张有客人,穷酸大踏步领先入棚,拉开大嗓门道:“伙计,老主顾上门来也!先来两罅最好的竹叶青,一盘玉兰片炒牛肉,一只干闷肥鸡,再来些大盘子酱熏兔肉。哈哈!尽管上菜,这位小伙子银子多得是,不要看我糟老头付不起帐!”

  他一面叫,一面大马金刀地在上首坐了!向邻桌三名中年人和一名妇女一个少女挤挤眼,咧嘴一笑!

  三名中年人一表人材,身材魁伟,穿青长衫,长衫不伸出一节剑鞘。少妇正是大好年华,珠翠满头,穿窄袖子绣芙蓉彩绫短衫,翠绿串流苏小坎肩,湖水绿长裙,系着一把窄锋长剑,镶珠嵌玉,宝光四射芙蓉脸,五官无一不美。在这荒野小村店出现,真是不伦不类,不合身份,岔眼之至。

  少女更美,黛绿缎衫裙,同色坎肩,梳三丫发,只戴了三朵珠花环和一根凤头钗,身旁配剑是传统的三尺佩剑,鞘上有一颗大红宝石光芒四射,与她的右耳垂上那一颗红色朱砂痣争光。

  妞儿的五官真美,任何一部分如果有些小变动,便会失去和谐的美。看身材,由于小腰上有剑护腰,显得小不盈握,修长身材却十分匀称,十七、八岁的小姑娘,上天所能给她的都给了她。男人只消看第一眼,如果不怦然心动,这人决不是男人。

  穷酸这种轻薄举动,顿时引起一名中年人的怒脸,“拍”一声扔下筷子,倏然站起。

  少女翠袖一扬,中年人怒火尽消,乖乖地坐下光瞪眼。

  春虹已看到了少女,他一向对女人缺少胆量,这也许与他师父一生不近女性修练有关。他瞥了少女一眼,只觉还未喝酒,酒已上了脸,赶忙扭头,侧身坐了。

  “怎么?你还没喝酒,天!酒巳上了脸,你还吹牛说是海量?哦,大概是被人在脸上泼了一脸鸡血。”穷酸怪声怪调地叫,大指头几乎点在春虹的鼻尖上了。

  春虹咧嘴一笑,道:“别胡说八道,咱们喝酒,一壶对一壶,谁醉了谁付帐,可好?”

  “哈哈哈!明知我老不死身上一向贫得发酸,你要我付帐?我给你没完,呵呵!”

  春虹皱了皱剑眉,接过店家送来的酒罅,打开泥封,倒上酒,道:“你老人家的语惊四座,小心这把老骨头被人拆掉,我敬你一碗,闭上你的嘴,干!”

  他干了一碗酒,目光向少女看去,怪!少女正目不转睛用奇异的眼光向他打量嘿!他急忙转回目光,不敢和少女对视,因此,他始终没发觉少女右耳垂上的小小朱沙痣。

  冥冥中似乎有鬼在作弄他,荒村野店一面之缘,将他带入恩怨情天之中,掀起了无穷风波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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