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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四


  “哈哈!你放心,咱们本就知道你了然一身,身无长物,一切有我啦!”

  “哦!在下的百宝囊与皮护腰……——

  “百宝囊还在,还有一个盛酒的革囊,你还有皮护腰?”

  “是的,还有一支萧。”

  “都没有。”

  “这天杀的店家,该死的东西!我算是栽在他们手上了。”他恨恨地咒骂。

  “呵呵!老弟,留得性命,已经是不错了。身外物算得了什么?留得青山在,何愁没柴烧?店家吞没客人的财物,平常得紧哩!”

  “在下觉得病魔已经离休,大概十天半月便可调养得差不多了,沿途的饮食药物,一切得仰仗邢兄周全了。”

  “自然自然,尚请放心,兄弟可不是小生意人,金银尚不至于匮乏。你好好休息,不要多说话。”邢永平含笑说完,丢过水囊,点头一笑,策马赶到前面去了。

  林华开始闭目养神,开始为自己重生而庆贺,也开始感到鼓舞,也开始油然兴起求生之念。他感慨万千,人间毕竟是温暖的,这次他万里出塞,虽则事事不如意,令他心中感伤,可是,先后遇上了不少义薄云天的朋友,确也是值得无比安慰的事。化敌为友的甘龙与安西盟的朋友,感恩图报的蒙族好汉天山四奇,为酬恩奋勇当先的回人大漠之狼兄弟,萍水相逢仗义援手的邢永平甚至志切复国的卑鄙都督罕慎,也有其可爱的一面,至少这家伙曾经绝对信任他,将希望寄托在身上,有知人之明,敢于信任他不惜作孤注一掷毅然与及反攻,终于如愿以偿。能获得别人的重视,能获得别人寄与存亡续绝的重责大任,毕竟不是容易的事,他怎可因自己的一些不如意事而糟踏自己?怎可因逝去的一段儿女私情而自暴自弃?怎可因些小的不如意而轻视自己的宝贵生命?不是太不值得吗?

  他开始自责,因自己的愚蠢而自责。

  人生在世,儿女之私并不是人生的全部,活下去,这才是人生。当然,人不能像狗一般活下去,更不能像草木虫一般活下去,但如果为了往昔的爱侣背叛了自己而万念俱灰,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。那就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。

  哀莫大于心死,死与活全在一念之间。

  “我要活下去。”他大澈大悟地自语。

  “天涯河处无芳草?这世间,总该有一个真爱我而又被我所爱的女人,我年轻,为何要虐待自己?我已虚掷了十载光阴,目前悔悟回头还来得及,”他兴奋地想。

  他想活,但死神已在冥冥中向他狞笑,向他伸出了魔手。

  金张掖(甘州),银武威(凉州),目前他们走在河西四郡最丰饶最繁荣的土地上。雪化期的寒酷已经过去了,大地复苏,草木欣欣向荣,旅途商贩往来不绝。

  从永昌卫至凉州卫,全程一百六十里,东行七十里,便是属凉州的柔远驿。按行程,如果是轻骑,该是一马程。但邢永平的马带了担架,不能赶路,一天到不了凉州。好在这一带沿途堡寨林立,兵力雄厚,旅途倒也安静,不怕蒙骑南下突击,在何处投宿,并无多大困难和顾忌。

  辰牌正未之间,到了永昌东面的真景驿。真景驿也称真景堡,小小一座堡城仅一百八十余丈,由于城内设了驿,而且地当要冲,所以是一座开放住的堡城。

  这是第一座休息站,人马便在驿站东首的小食店前歇息邢永平的两位同伴管勇、洪贵过来卸下担架,将他抬至小食店前凉棚下安顿好。洪贵生得尖嘴缩腮,是属于不易讨好人的脸型,堆下笑说:“邢大哥已去找店主,给你弄些面汤来喝。你神智刚清,腹中空虚只能喝些面汤暖暖肚子。”

  “谢谢,有劳诸位了。”他由衷地道谢。

  众人入店而去,不久管勇端了一碗热面汤前来,含笑扶起他的上身,帮助他喝完面汤,然后扶他躺下说:“林兄如有人问起你的身份,说是咱们的伙计,姓宗名如,千万不可透露真姓名,切记切记。”

  他一怔,讶然问:“管兄,是怎么回事?”

  “凉州东面的黄羊川,住了一位河西之霸,叫红衣吊客胡荣,四处派人查探江湖浪子林华的行踪。你虽然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江湖浪子,但姓林名华,如果被红衣吊客的人查出定有大麻烦。”管勇低声诡笑着说,收拾碗盏入店而去。

  店前的栓马椿上,栓了不少坐骑,从坐骑的鞍具与行囊马包中,多少可以看出骑士们的身份,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三匹健马上,心说:“像是武朋友的坐骑。”

  店中食客不多,但坐下聊天的人却不少。他看不见店内的光景,却可从声浪中听清店内人的清晰语言。

  邢永平五个人据了一桌,叫来了一些煮五香腐豆干一类下酒菜,要了两壶酒一面小酌,一面休息,目光不住打量店中的人。

  左面,坐着三名内穿劲装,带了刀剑,外穿夹袄的大汉,右面,是两个牧人打扮的中年人。

  这两桌人不吃酒莱,隔着桌子高谈阔论,口沫横飞。

  一名牧人哈哈怪笑,问三名劲装骑士说:“阁下,恐怕你们所听的消息完全是谣言。去年,那位自称江湖浪子林华的人,经过本地直至肃州卫,活得好好地,无端钻出你们几位仁兄,居然说江湖浪子死在苦峪附近,要去打听确实的消息,岂不可笑?”

  一名骑士咧嘴一笑,哼了一声说:“你们只看到他西行至今未见他东返,可知他的死决非空穴来风,更不是传闻有假了。”

  “咱们是不信传闻的。”

  “信不信那是你的事。”

  “你说,他是怎样死的?”

  “被一个叫沙千里的人杀了。”

  “鬼才相信,沙千里是什么人?江湖上可没听说过这名人物,他凭什么敢吹牛说江湖浪子死在他手下了。”

  “可惜你们还蹲在河西坐井观天,孤陋寡闻,不知中原的动静。等到你到了中原,便知道近来中原武林大局的变化了?”

  牧人向邢永平举手招呼,笑道:“喂,你也是从中原来打听江湖浪子下落的人,来了这许久是不是得到消息赶回中原的?”

  邢永平不答话,仅含笑摇头示意,自顾自喝酒吃菜,意态悠闲。

  “怪!这小子人缘之差委实令人不敢领教,找他的人可真不少。”另一名牧人说。

  “是不是他与你们也有过节?”一骑士向两位牧人问。“没有。”先前发话的牧人简要地答。

  “听你的口气就不对。”

  “口气不对,并不能证明咱们与他有过节。”

  “同样地,咱们找他,也不能证明咱们与他有过节,也许咱们与他是朋友哩!”骑士笑容暧昧地说。

  “那么,你们是关心他的朋友罗?”

  “你猜猜看。”

  “猜不着。不管你们与他是敌是友,与咱们无关。”

  “朋友,廿两银子你要不要?”骑士问。

  “银子?当然要。世间不要银子的人,得未曾有。”

  骑士将两锭银子放在桌上,笑道:“送给你,怎样?”

  “呵呵!天下间还没有白送银子的。”牧人大笑着说。

  “当然不能白送。”

  “来了,难题来了。哈哈!”

  “不算难题,只要江湖浪子的正确消息。”

  “呵呵!五天前,有人曾经出过三十两呢?,骑士再取出两锭说:“我给四十两。”

  牧人离座走近笑道:“真是小儿科。”

  另一骑士加一锭说:“这是最高额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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