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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四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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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 兵败如山倒 追,追过了阿思塔纳,追过了托克齐,入暮时分,追到了拉卜楚克城。 火狮牙兰命不该绝,恰好碰上一队逻骑返城,跟踪冲入,立即闭上了城门。他手下,只剩下八十余骑了。一天工夫,一万五千精兵全军覆没,只剩下八十余名,逃了一百四十里。 林华不能冒险攻城,卅余人也无法攻,绕城西走,隐没在茫茫风雪中,他必须离城远些歇宿以免城中大军出击。 卅余名从骑到底不是铁打的人,一个个精疲力尽,找到了数座无人居住的帐篷歇息,所有的人全躺下了,食不下咽,一个个像泄了气的皮球,连拉克威与神力天王也一样,往火炕旁一倒,手脚一瘫,睡着了。 他先在附近走了一圈,天色虽黑,但雪光依然耀目。这是十余座人已撤走的部落聚居地,附近有拆了帐的遗迹,可知以往必定有四五十座帐,留下来的十余帐定是无法卸走的人留下来的,炕中马粪尚温,大概主人是早上撤走的。 他叫醒那些筋疲力尽的同伴,不客气叫:“不能睡下来,你们这些懒虫想死吗?这样睡下去,不消半个时辰,你们都得变成僵尸,快!起来,先将马匹安顿在帐内,将马匹伺候好,不然你们便没有马可骑了。帐中有现成的生火物,安顿好马匹方许生火。快!谁不听军法从事。” 拉克威吃力的睁开充血的绿眼珠,有气无力地说:“林华,你……你难道真……真是个铁……铁打的人?” 他摇摇头,说:“我当然不是铁打的,我也同样疲劳只不过比你们稍强些而已。我们击溃了火狮的万余兵马而不死,因贪片刻休息而死才冤呢。” 神力天王喃喃地往外走,含糊地说:“我们胜利了,胜利了,我……我在做梦,这梦好……好真……” 三更天,他一觉醒来,只觉心潮汹涌。 火炕中马粪发出暗红色的微弱光芒,四周卅二名健儿熟睡如死,帐外传来阵阵风涛声,帽幕不时发出沉闷的撼动声浪,鼾声此起彼落,震耳欲聋。 他爬起穿着停当,悄然钻出帐外,一阵冷风吹来,雪花扑面。 “又下雪了。”他喃喃自语。 “我没放巡哨。”他突然惊叫。 这是十分危险的事,如果城中派人出来搜索,没有巡哨守卫,他们必定无一幸免,被人把脑袋砍掉也不觉得痛哩! 只有他能支持得住,只好自己担任警哨了。他回帐取过挂在马鞍旁的酒囊,喝了几口酒,佩上大剑重新外出。 风雪一吹,他精神一振,默默地在雪地中坐下,仰望西方沉沉的天宇,不自禁地长叹一声,心潮再次汹涌,梦呓似的轻呼:“你是真的在客喇怕都?你是否仍健在人间?天哪!十年!十……年。” 他感到一阵心酸,颊部眼角凉凉地,流下的两行英雄泪流至颊下便结成了冰。 客喇怕都就在西面廿里外,该城辖境甚广,附近共有廿三部落,速克沁族到底住在何方?满巴是否确是迁向速克沁族的牧地了?他领了卅二个人孤军深入腹地,再前进会有什么结果? “我必须捉住牙兰,只有捉住他方可问出满巴的下落。”他握着拳头叫,挺身而起,目光转向东面看不见的拉卜楚克城。 火狮牙兰就在城中,乘夜入城搜擒何所惧哉? 他返回帐中,将皮袄翻过来穿,剑改负在背上,拉起拉克威,拍醒对方说:“拉克威,起来起来。” 拉克威像是个没有骨头的人,好半天方清醒过来,有气无力地问:“林华,怎么了?” “你起来放哨,我到城中走走。” “什么?你……”拉克威惊跳起来叫,总算完全清醒了。 “我要入城,捉牙兰。” “你……冲阿拉真神份上,你别和我开玩笑好不?” “不开玩笑,我是当真的。” “你一个人去吗?” “是的,我走了。”说走便走,等拉克威从震惊中清醒过来,他已走了个无影无踪,消失在雪地里不见。 拉克威追出帐外,倒抽一口凉气叫:“他是神,是天使派来的使者,不是人。真的,不是人呢。” 土堆的城墙高仅五六丈,他到了城下,一跃而上,沿城头摸近一座碉堡下,他要找人迫口供摸清内部的情势,问出牙兰的住处。 来得正是时候,碉楼内有两个哨兵正在交谈,其中之一说:“这一次牙兰完蛋了,咱们的都督都打回来啦!被他们奴役了十年,该我们吐一口冤气了。等都督的兵马到来,我们开城接应,有冤报冤,有仇报仇,杀那些土鲁番的恶狗,出这口怨气。” 另一人叹口气,愤愤地说:“城主一家老小,我一定要领先杀他个鸡犬不留。” “你杀个屁,他逃掉了。” “什么?逃掉了?谁说的?” “哈律头目说的。” “见鬼,胡说!” “不是胡说,而是事实。牙兰不敢停留,喝了一大盆马奶,吃了一条羊腿,便换了衣裤,带了他的廿名亲信,伪装巡卒,从北门走的,可能想回土鲁番领兵。城主前脚送走牙兰,后脚便带了家小偷偷地溜了。” “真的?” “怎么不真?你看,今晚上有谁出来巡城吗?城主不在,谁也不想来了。” “可惜,我们也睡觉吧!守谁的城?走!” 林华不再惊动警哨,失望地走了。 牙兰不愧称西域第一骁将而且机警绝伦,料想不到八十名残兵败将逗留孤城,恐怕守城的人乘机打落水狗,岂不死定了,卅六着走为上着,顾不了疲劳,换了马匹带了廿名来信,连夜逃回土鲁番去了。 这家伙逃出哈密,后来仍然是西域举足轻重的人物。罕慎恢复哈密,重返故土,哈密各族乞朝廷封罕慎为忠顺王,但为朝廷所拒绝,仅升左都督(明朝左为上)。直至弘治元年,方封为忠顺王,这一封封坏了,反而送了罕慎的老命。 土鲁番的阿黑麻苏丹认为罕慎不是蒙古后裔,反对罕慎封王,伪与罕慎结亲,娶罕慎的女儿为妻。罕慎仍然畏惧土鲁番,不敢拒绝,结亲不久,便被阿黑麻诱杀,牙兰重占哈密,卷土重来了。 后来,神力天王与拉克威会同另一回部首领绰卜都,在都指挥阿木郎的指挥下,反攻哈密。牙兰始终与阿黑麻苏丹不相容,这次阿黑麻只给他六十个人统治哈密。结果,牙兰又丢掉哈密,而且,亲弟也因此战死。 但不久,他又夺回哈密。阿木郎逃出哈密,又请来了赤斤与罕东兵,又将牙兰赶走。打打杀杀闹至弘治五年,朝廷改立忠义王脱脱的近属从孙陕巴为忠顺王。 六年春,阿黑麻牙兰也来一次夜袭哈密,困陕巴阿木郎于大王台,击溃乜力克与瓦刺的援兵活擒陕巴,将阿木郎五马分尸,仍由牙兰据守哈密。朝廷对这位牙兰,真是闻之头痛。 名臣马文升上台后,在弘治八年,派许进为甘肃巡抚,力图恢复哈密。许进皆大将刘宁率兵出塞,打破了本朝开国以来官兵不及番境的记录,也是在雪夜突袭。官兵有三千人,而牙兰仅有四百,一鼓攻下哈密,牙兰仍然逃掉了,这家伙逃的本领真高明。 弘治十七年,牙兰又来骚扰。哈密内哄,曾一度做过俘虏的陕巴又逃到苦峪。 朝廷派百户董杰送陕巴还哈,这位董百户胆略过人,单人独刀搏杀五名反叛的头目,击溃叛兵,平定了哈密的内忧外患。 这一年,阿黑麻苏丹死,子满速儿继位,重用牙兰,在正德九年复陷哈密,竟敢打到嘉峪关进犯肃州。 嘉靖三年,又攻肃州,劫掠甘州。四年,再犯肃州。 这一来,与满速儿苏丹起了权力斗争。满速儿为人残暴,欲置牙兰于死地,牙兰只好带了两千心腹,向朝廷投降,被安置在内地。从此火狮牙兰洗面革心,不再兴风作浪,朝廷也无力收复哈密。 林华探出火狮牙兰已经逃掉了,不由心灰意懒,目下,只有到客喇伯都慢慢打听了,也许还有一线希望。 刚抵达帐幕,发觉拉克威已经倚坐在帐角睡着了,刚想将拉克威唤醒,便听到东面传来了马蹄踏震声。 他火速进帐,取了弓箭钻出帐外,推醒拉克威附耳叫:“有十匹马来自东面,快准备。” 拉克威疲劳未复,但一听有人来了,惊得倦意全消,一跃而起。 “十个人我对付得了,不必叫醒其他的人,你替我押阵。”林华从容地说。 蹄声渐近,已可看到雪地远近的人马形影。 他一身屹立雪中,绰弓相候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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