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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二


  乔慧再也支持不住了,气喘吁吁地说:“我受不了,我不走了,我冷,我的腿迈不动了。”

  “你不走么?留下好了。”他放手说,又道:“在下只想吓唬贵庄的人,难道真要你做人质嘛?天虽黑了,但你该不会迷失方向,你走好了,请便,没人拦你。”

  “走得匆忙,不辨方向,目下视界不出三五丈,我怎知身在何处?做好人做到底,你何不送我回去?”姑娘耍赖了,坐下不走啦!

  他扭头便走,冷笑道:“你想得倒好,居然要我送你回去呢,岂有此理,我可不是什么好人。”

  “慢走,你这人……”姑娘急叫,跳起来急急跟上。

  “你跟来做什么?”

  “我……我怕。”

  “一个与猛兽一同长大,一同生活的人,居然说怕不敢单独留下,岂不可怪?”

  “我可没独自在黑夜的山野里呆过。”

  “你一个大姑娘,跟着一个陌生江湖人在荒山野岭中过夜,你知不知道比任何事都危险么?”

  姑娘挺了挺胸膛,镇静地说:“我不怕你,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。”

  他哈哈大笑,笑完说:“世间正人君子不多见,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,姑娘,千万不可轻信一个你一无所知的陌生人。你要是不敢留下,那就乖乖地跟来。”

  到了一处谷地,发现有一株粗可两人合抱的大树,他向上凝望片刻,说:“上面有处大横干正好安歇,你上不上去?”

  “上面太冷,必须寻背风的草堆安歇,不然半夜里非冻僵不可。”

  “下面有蛇虫猛兽,我可……”

  “这一带没有蛇,虫都没有毒,何况夜间滴水成冰,即使有蛇虫也不敢出来。野兽无妨,我身上带有驱虎的气味,任何猛兽皆不敢接近。”

  两人找到一株被雷火灼空了的大树洞,弄来一些干草向里面一塞,钻入洞中倚壁并坐假寝,树洞足以存下两人而有余。

  他舒适地倚躺着,向姑娘提出警告说:“你给我安静自爱些,千万不可打主意乘我睡熟时偷袭,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,你还不配在我面前捣鬼。”

  乔慧紧挨着他靠好,道:“何用等到现在?在路上我尽可放手算计你了。

  “哼!”

  “不要不服气。我袖底藏了一把小剑,要偷袭易如反掌,机会多的是,比方现在……”她一面说,一面向他伸手。

  他手疾眼快,闪电似的接住她的手,不客气地卸下她的暗藏小剑,塞在身下说:“你以为在下是糊涂虫么?哼!不但你袖底藏有剑,脚下小蛮靴的靴统上,还分别藏着四把小飞刀呢。好在你无暇妄动,也保住了你的小命。我这人很怕死,自卫的警觉性特高,求生的意志坚强旺盛,谁想要我的命,我必定取对方的命作为报复。”

  “那……家父……”

  “你父亲是乔煜么?”

  “是的。”

  “下次他难逃一死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你给我移过去些,挤在一起对我是无穷的威胁。”

  “你根本不用怕我,我决不会偷袭你的。”

  “哼!我才不怕你偷袭。”

  “那你……”

  “你是个青春大姑娘,你不知你本身对男人是一大诱惑呢?你不像那些蒙番女人,仍保有汉人的清洁习惯,浑身幽香阵阵,今男人心动神摇。”他毫无顾忌地说。

  “你与那些蒙番女人相处过?”

  “蒙番不论男女,一年到头只抹抹脸,浑身腥膻倒尽胃口,我可不敢和他们相处。早些歇息,别来打扰我。”

  一觉醒来,已是五更初。他身旁倚躺着乔慧,天气太冷姑娘本能地靠近他取暖,正睡得香甜。他将姑娘轻轻移开,摇自语道:“这是一个不知世道艰难的女孩子,她睡得倒是安心。”

  温暖的气息在树洞中流动,一阵阵少女身上特有的幽香人鼻他只觉心中一荡,有点心猿意马。

  十年来闯荡江湖,流浪天涯,志在寻仇,其实却意在寻找当年青梅竹马的爱侣。皇天不负苦心人,经过十年漫长的寻觅,他终于找到了。可是,当年的爱侣已有夫,往昔的海誓山盟已成马耳东风,婚约信物也成为过眼云烟。而他十年来守身如玉,怀着不渝的爱心与信念,在茫茫人海中追寻,到头来却是一场空,令他心中大痛。

  他不死心,他要再见爱侣一面,就凭这一点心念,他毅然踏上万里深入大漠涉险的征程。他不能任令爱侣沦落异邦,尽管爱侣已是他人妇。

  他未能忘情,明知这段恋情已镜花水月,仍然难以或忘。可是,事实上他已知重圆无望,因此自然而然地本能地留意其他的女人,十年不近女色,在绝望之余,对异性生出倚念并不足奇。

  他不是个好色的人,按下心猿意马,悄然钻出树洞,仍然将干草塞住洞口,在树下冒着酷寒打坐行功运气,灵台一清。接着,他伸展手脚,练拳剑暗器,直至五更将尽,方钻回树洞假寝。

  这是他恒久不辍的功课,风雨无阻,永远保持进步,虽百忙期间,亦不间断苦练。

  破晓时分,他仿佛听到外面有轻微的异声,突然一惊而醒,悄然钻出洞口。

  四面八方传来寒露坠落的滴水声,月光朦胧,万籁俱寂没有秋虫鸣叫,听不到野兽咆哮,山风吹来彻体生寒,四周毫无异状。

  “咦!我明明听到有奇异的脚步声,不是人也该是兽,为何一无动静?”他想。

  他用目光搜视良久,毫无所见,但他相信自己的耳力,不死心,提高警觉走向右首的一株伞形合抱大树下。

  距那有两人合抱粗的大树干尚有丈余,他嗅到一阵似兰如麝的奇香,不由一怔,倏然止步。

  “有女人在这附近。”他心中暗叫。

  视线可远及十丈外,树并不密,四周看不见人影,更没有可疑的征候。

  “什么人?”他低问。

  没有回答,他的手落在剑靶上,虚张声势地又叫:“谁躲在树后?是女流之辈?”

  树后突现人影,是一个穿了绿衣裙的女人,光线朦胧,绿色不易看到,如果对方不移动,很难看出是人。

  糟!不但是女人,而且是个不讲理的人,先看到人影,接着看到了映着微羲闪闪生光的剑芒,不等他多想,剑气及体,风雷声乍起,一朵剑花劈空射到,人剑俱至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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