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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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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华卸下马具,端坐在树下,举目四顾,官道上行人绝迹,烟尘滚滚。他喝了两口水,瞥了远处的三位镖师一眼,冷冷一笑,徐徐解开了小布囊,取出一枝其色翠绿的尺八萧,深深吸入一口气,脸上神色开始平静,半闭虎目举萧就唇,如同老僧入定。 动人心弦的萧声袅袅不绝,如泣如诉悲凉凄侧,哀切低徊,每一个音符包含着一种哀伤,似在向苍天诉说人间的不平,即使一个心中没有任何牵挂、哀伤、心事。痛苦的人,听到这种凄戚的旋律,也会平空生出无穷的感慨,甚至悲从中来,被悲哀所感染,情难自己。 芮师父脸色大变,一蹦而起向同伴惶恐而慌乱地低声说:“快整备坐骑,走。” 李师父满脸哀伤,对芮师父的话毫无反应,茫然地说:“人,谁不为衣食奔忙?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,活着,本来就是艰辛的。” 另一名师父的目光,仰望着云天深处,两行清泪挂下腮边,喃喃地哀伤地说:“娘子,你要哭就哭罢,其实,人活在世间,干那一行又没有风险?靠天,天有不测风云,靠地,桑田可变为沧海,靠人,人心鬼诈……” 芮师父不客气地各给了他们一耳光,喝道:“快备马,要赶路哪!” 两人蓦尔惊醒,李师父惑然叫:“芮师父,你怎么啦?” “备马,赶路,咱们的处境凶险极了。”芮师父惶急地说。 “凶险?你是说……” “蠢材,你难道没听说过邪剑魔萧?” 这时,萧声已止,弄萧的青年人正泰然自若将萧放回萧囊。 李师父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狗,哎一声惊叫一蹦而起,慌乱地去找坐骑。 弄萧的青年人林华,已经在树旁躺下了。 三位镖师慌乱地备马,慌乱地就道,慌乱地策马狂奔而去。 林华向三人的背影摇摇头,口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,然后倚树假寐。不久,身后传来了极为轻微,缓慢脚步声,他不加置理,依然闭目养神。 一只手伸向他腰上的萧囊,轻而缓像是幽灵之手。 手一触萧囊,他的手已缓慢而奇妙地压住了对方的掌背。 久久,对方发话,阴冷低沉,像是鬼魂在低诉:“你刚才吹的是啥玩意?” 他保持假寐的姿态,虎目依然闭着,也阴冷低沉地说:“叫悼魂曲。” “调子很凄枪。” “安魂曲更凄怆百倍,你要不要听?” “我不听,听了我恐怕得流泪。” “哦!你还有七情六欲?”他的声调提高了些。 “人,那能少得了七情六欲?除非他是行尸走向,或者是先天性白痴。” “世间没具有七情六欲的人,多的是。” “你见过?” “秦岭的十空上人,连云栈的木客宗亮,在下确知他们便是这种人。至于古浪东方五十里黄羊川的红衣吊客胡荣,也可能是……” “住口!你这家伙无礼。” 林华睁开虎目,推开对方的手,笑道:“在下还未说完呢,你急什么?如果红衣吊客也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人,便不会以念旧的心情,接待从中原来的故友独臂丧门吴斌,更不至于派人在那三位可怜虫镖师的红货鞘囊上,留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暗记是么?” 来人是个年约花甲,穿灰袍点乌杖的人,去了一双不反映表情的山羊眼,勾鼻、尖嘴、薄唇鼠须,是属于令人一见便不生好感的人。站在林华身旁,山羊眼瞪视着懒洋洋毫无戒心的林华,阴森森地转过话锋说:“你很年轻,出道多久了?” “出道?好说好说,在下一出娘胎,便在江湖上打滚鬼混,出什么道?别抬举我好不好?” “贵姓?” “在中原,大河两岸大江南北,在下无名无姓,人称我浪子。在边塞,自辽东至燕云三卫,西迄山西杀虎口,我叫亡命客。在川西番境以及南越,我叫汉娃。这一次行脚河西四郡,正正当当循规守纪,叫做林华,却不知贵地的人,称我的怪绰号是啥玩意了,反正不久自知。老兄,你呢?” “我……” “红衣吊客当然不是你,你没穿红衣。” “老夫河西孤魂。” “哦!原来是温老前辈河西孤魂温瑞,幸会幸会。老前辈号称孤魂,自不会与红衣吊客狼狈为奸,但不知边城野鬼王林,会不会被独臂丧门所收买?” “老夫不过问他人的事,只想问你中州镖局的底细。” “很简单,独臂丧门与中州镖局的总镖头铁幡招魂丘明有不解之仇,希望借中州镖局这趟镖兴风作浪。” “你与这趟镖有关?” “可以说有,也可以说没有。” “哦!你也对这笔红货有兴,你年轻,当然不是魔策,但不知你与他有何渊源?” “我不认识他,闻名而已,在下不算年轻,二十六岁,快老啦!我这人虽然不长进没出息,性喜游山玩水,走边荒穷异域寻幽探胜,不算是什么好人,但不取不义之财,不欺孤凌寡,自问于心无愧,这笔红货不是什么贵重之物,在下如果动心,那三位镖师绝对出不了河南地境。” “那你打算……” “相逢也是有缘,请老前辈寄语红衣吊客,叫他别管这档闲事。以老前辈与红衣吊容的交情来说,该无困难。” “你凭什么要老夫做跑腿的信差?”河西孤魂冷冷地问,意似不悦。 林华缓缓站起整理衣襟,泰然地说:“在下在江湖一无名望,二无地位,有什么可凭的?向老前辈加一请字还不够么?既然请不动,也就算了。” 河西孤魂嘿嘿笑,说:“老夫既然号称孤魂,自不会自贬身价与那红衣吊客同流合污。听你的口气,你大概有意架这段梁子。老夫认为你这人倒还可取,因此劝你明哲保身,这段梁子不架也罢,多你一个人,不过是多一个冤鬼而已,何苦来哉?” 林华一面备马,一面笑道:“即使是与在下无关的人,在下不知便罢,知道了便不能不管,何况那笔红货与在下有关。老前辈的好意,在下心领了。那几位朋友,请代致意。告辞。” 跨上瘦马,抱拳一礼,说声后会有期,蹄声得得向北扬长而去。 河西孤魂等他去远,方扭头向树林深处冷笑道:“你们都听到了吧?还不快滚?这人虽不是魔萧,身手决不会差劲,凭你们这几块料,如果不服气想逞英雄,定然是肉包子打狗,有去无回了。”说完,向南走去了。 奔出五名青衣带刀剑的大汉,其中之一向河西孤魂的背影叫:“只要老前辈不插手,咱们将毫无困难地把他埋葬掉。” 河西孤魂已经去远,但他那不知含意的怪笑,仍隐隐入耳。 五大汉重新隐入林中,不久从林西北乘坐骑驰上官道,如飞而去。在这一带赶路,有固定的宿站,错过了宿站,十分危险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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