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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三


  第六章

  十天后,南津关道上,出现着一个衣衫槛楼的雄壮少年,背着一个大包裹,腰带上插着两尺余长青布囊,露出长满锈斑的剑鞘云头,看去十分窝囊,准是根垃圾堆中捡来的破铁根,大概是用来唬狗的家伙。日正当午,这雄壮的少年已屋宜昌府码头,冠玉也似的秀脸毫无汗迹,双目不时流露闪闪寒芒。

  他就是刚下峡谷远赴江西麻山的梅文俊。

  这次他拜别恨海狂人下山,首先他想到荆州长湖,找到义弟妹的祖父九现云龙,但又觉得不妥,在荆门结义。不到一天,义弟妹便遭双凶一霸的走狗们所害,九现云龙又怎知结义之事。

  这一上门相认,准会地自讨没趣,自己这一身落魄装束,不被人认为白痴才怪。

  记起这次沿江直下江西,正好途经安庆府,何不到潜山阎王谷一走,会一会双凶之一的阎王爷主卜世昌?天假其便的话,或许可以先替义弟妹报仇呢!

  初生犊儿不怕虎,他竟不打听打听人家的底细,想到就作,决定在宜昌府乘船东下,先到潜山报仇?

  在宜昌府进入三峡的船支,天冷鱼肚白就得启旋,上航的船支,晚间绝不敢启程。

  往下走的船支,除了客船外大多晚手间开航,因下游液航不禁,水面平缓。

  文俊身上只有一小锭白银,仅重一两。

  那时禁用金银,必须至宝泉局兑换大明通行宝钞,他可不管这等什么续,照用不误。

  一两白银只可兑钱千文,要乘船到安庆府,伙食费也不够,间了好几处,碰了一鼻子灰,搭货船也没人理他。

  那时,长江一带的船伙们.全是粗胳膊大脑袋,拳头上可以站人的哥儿们,气焰不可一世嚣张已极。

  一听这破烂花子爷想以一两银子搭船下安庆,这玩笑可开得太大啦。要不是有人在旁劝架,差点儿方钵似的拳头,将这臭小子砸扁。

  这时日正当中,只有装货的大型货船,在作验舱对舱的准备,有几艘已陆续开入了。

  文俊连问了下几艘船,受到船夫们的汕笑,差点挨了揍,心中早憋得火起。

  他半生都在逆境中打滚,三音妙尼和恨海狂人,灌输了很多的人间仇恨给他,加上天生做骨,内蕴的仇恨之火,慢慢地涌上心头,如火山之待爆发。

  只见他剑眉紧皱,玉面发青,眼中寒光时敛时张,泛上重重杀机。

  这时,他已走到甫码头边般中,看准一艘大船大踏步走去。

  这船长有五六丈可载五百石以上,二三十名船夫正在收拾船舱堆物,大概已经上完货。

  跳板旁站了两个生意人,正和两个敞开衣襟,满脸黑毛的船夫嘻嘻哈中全地聊天,向船上各处脚踢于指他说笑。

  文俊大踏步走近,向四人拱拱手,脸上挤出一丝甜笑,讪讪他说:“诸位兄台请了,小可有事唐突。”四人止住嘻笑,大刺刺地脱斜了文俊一眼。两船伙反手一插腰,其中之一嘿嘿冷笑道:“小子,有事么,说啦!”

  文俊忍住了怒火,陪笑答话:“对不起,打搅!小可有事欲赴安庆府,特请诸位大哥,是否可以让小可搭个便船,故而冒昧动问。”

  船伙计冷哼一声说:“你倒问对了!,这船晚上直放金陵,正好在安庆停留一日,我问你,你付得起船资么?”

  他红着脸说:“小可只有白银。”

  话未完,船夫已抢着说:“成,我正在找外快,就算白银十两吧,便宜得很。”

  “十两?小可手头桔据……”

  船夫凶狠狠地怒骂:“呸!想搭便船么!瞧你这穷骨头处境叫化,也敢前来讨野火?滚你的蛋。”

  文俊仍忍住怒火,冷冷他说:“兄台未免太盛气凌人,搭与不搭,悉从尊便,怎能开口损人呢?”

  船夫凶眼一睁,迫步两步恶狠狠他说:“你还敢废话?惹得老子火起,还得揍你呢!骂你算对你客气,滚蛋!”

  文俊剑眉倏扬,厉声说:“住口!你敢如此无礼,再骂一句试试?”

  另一船夫也火了,跨前两步阴怪气他说:“喝!你小子胆子可不小!到这儿教训起爷们来啦!瞧你腰中插的破烂剑,相吓唬爷们么?揍你一耳光再说。”声落手扬,一掌向文俊脸颊上打去。

  文俊忍无可忍,等对方掌到,猛地一翻腕,便扣住对方脉门喝声“滚”信手一扔,船夫那庞大身躯,凌空向船上飞去,“蓬”一声暴响,跌在前舱蓬顶端,骨碌碌滚落横弦上,幸而横墙板将他挡住,不然就得滚下江中去了。

  另一个船夫吓得腿也软了,张口狂叫道:“哥儿们下来,这小子打人哪!抄家伙促住他。”

  那两个生意人早就留走了,码头左右怕不有一两百人,全都往这儿涌,喊打之声不绝于耳。

  文俊憋了这半天,气也受够了,一不做二不休,一把扣住另一船夫肩井,面泛寒光、阴阴一笑,道:“你叫吧,把吃奶力气都用上,叫!”

  那船夫焉能不叫,肩上那只大手象煞一支烧红的大火钳.痛得他大汗如雨,杀猪般没命地狂叫起来,翻着一双白果眼拼命叫:“爷爷饶命!爷爷饶命!”

  文俊声色惧他说:“爷爷也不成!”

  这时船上船下一阵大乱,三、五十个船夫纷纷抄木棍向下奔,岸上的伙计也向上围,喝打之声雷动。

  文俊冷哼一声,暮地丢下那个家伙,用左足踏住其胸,仰天发出一阵狂笑,声入云霄,直震得四周看热闹的人纷纷掩耳倒退。

  文俊面对汹涌而来的船夫,一字一吐他说:“你们这些不讲理的狗东西,今天要让你们走掉小爷今后不再杀人。”

  这三句话一出,可把众人吓了一大跳,听口气,这家伙定然以杀人为业,不然怎出此言?不禁人人怯然却步。

  文俊厉声大喝:“你们快上,等什么?”

  左掌向最近一名大汉一掌拍出,双方相距不到八尺,那家伙狂叫一声,望后便倒,碰倒了身后的三名大汉,口中鲜血狂喷而出,立时人事不省,众船夫全惊得有脸无人色,踉跄后退。

  有两个家伙自恃有几斤力气,虎吼一声,分左右向文俊抢到,两条大木棍一左一右疾劈而下。

  文俊冷哼一声,双手向外一分一圈,两根木棍入手,猛一振腕,喝声:“撒手。”两大汉真听话,应声弃棍,人也向后飞起丈余,“叭叭”两声晕倒在地,头破血流不起。

  文俊一步步向众船夫走去,玉脸泛青,杀机涌现,阴冷冷地沉声说:“这怪我不得,是你们找死,换了旁人,不是被你们打成肉酱么?自作孽不可活,小爷今天成全你们。”

  说完,将两很大木棍往地上一插,生硬无比的地面挡不住这粗木棍,入士四尺有余。

  文俊面容肃杀,罩上一层寒霜,往前迈了三步。

  船夫面如死灰,一个个惊破了胆,张口结舌踉跄后退不迭。

  四周围观的人,一见地上躺着三人,只道出了人命,纷纷战抖着溜走一半,喝打的机伶鬼,早已溜之大吉。

  文俊一肚皮怨气涌上心头,正欲痛下杀手,猛听身后入声突起。有人高叫道:“兄弟,请手下留情!”

  文俊阴沉沉地转过脸来,只见一个身穿对襟短衫,下着灯龙裤的三十余岁雄壮大汉,正排开观众慌忙抢入,结实的脸孔,挺直的鼻梁,双目有神倒也议表堂堂。

  他奔近文俊身侧八尺,倏然止步,焦急地抱拳一礼道:“在下宜昌尤金海,请教老兄台尊号以便称呼。”

  文俊冷哼一声共道:“梅文俊”声音冷似寒冰。

  尤金梅先是一怔,他想不到文俊会那么冷漠和倔傲。但略揣度,便知其中原委,知道这小伙子正在气头上,这还算是客气呢!

  尤金梅便赔笑道:“船夫们鲁莽无知,尚望海涵,饶他们这一遭。兄弟这儿赔礼,恳请梅兄高抬贵手,”说罢,深深地一躬到底。

  文俊不为所动,仍冷冷他说:“你老兄话是不错,假如在下手无缚鸡之力,必然被他门活活打死,请教又该如何善后?”

  “杀人偿命。国有王法。宜昌府自的官入出面,兄弟相信他们绝难逍遥法外。”

  文俊嘿嘿笑道:“尤兄高论,在下佩服得很,在下在一个时不辰之中,已领教贵府码头船夫的凌人气焰,端的如狼似虎,八面威风,如宜昌府的官人们不是酒囊饭袋,何至坐令船夫们如此嚣张呢?没说的,在下今天得大开杀戒以做效尤,站住!”

  最后这声地断喝,宛若晴天霹雳,原来船夫们见有人出来打圆场了,机伶鬼们便想抽身悄悄溜掉。

  文俊的耳目何等锐利,猛回头厉声将他们喝住。

  只吓得船夫们膝盖发软,屁滚尿流,浑身不住打颤。

  尤金梅一看不对,忙赔笑道:“梅兄请息怒,常言道得好,救人一命,尚胜道七级俘屠,得饶人处且饶人,万望老兄看兄弟薄面,留给他们一条自新之路。”说完,连连拱手。

  文俊仍寒着脸,但脸上煞气已慢慢有缓,仍冷冷他说:“就看你老兄前面,就此了之。在下闯荡江湖,萍踪四海,下次说不定是重监贵府,阁下且传言码头水旱朋友,如不悔改,日后撞在我手,休想活命。”不等说完,转身大踏步走了。所经处行人纷纷让路,他们的脸上布满了欢容,对文俊交相赞誉,认为大快人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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