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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不等文俊回答,双足一点,闪电似窜出三丈外,瞬即隐身矮林中不见。

  文俊一伸舌头,羡慕不已,心说:“这位小兄弟年纪比我还小,竟有那麽快的脚程,假使他肯教我,真得好好跟他学学。”脚下不敢怠慢,向南一阵急走,半盏茶时分,便已窜出树丛。小山岗就在前面三里远近。这一带丛草小树仍多,足可将身形隐住,三不管撤腿便跑,快如狂飙,稍瞬间小山岗举眼可及了。

  到了岗下,远望官道正横在前面,不过两里之遥,一辆驴车正自南向北缓缓而去,一切显得那麽平和,他心中大定,便靠在一株小树上休憩,神色紧张地等待。

  不久,身後传来两声轻笑,他迅速转身,只见灰影乱闪,现出领他脱险的那位小叫化。

  在小叫化身旁,还有一个结了一双小辫子的小女娃儿。

  文俊这才将两人看清,男的不过十岁,女孩也只八九岁,脸上虽沾有污泥,但神情清朗,眉目如画,白里透红的小脸蛋,衬上一双清澈如深潭的大眼睛,笑嘻嘻地一脸顽皮像,冲着文俊扮鬼脸。

  两人身上的衣履,看去黯然无光,全是污泥,脏得可以。可是文俊眼尖,一眼就看出是非绸即缎,只不过故意糊上泥污而已。

  文俊一整容色,向两人拱手笑道:“两位辛苦,小弟梅文俊,承蒙临危援手,铭感五中,小弟这里谢过。”谢完又是一躬到地。

  男娃儿一皱眉,女娃儿可笑得小蛮靴打跌,用手中树枝向文俊一指,啐了一口笑道:“唷!你有多大呀?倒学起大人样打拱作揖满口酸气,你这算什麽咦?”

  男娃儿一下子坐倒,将文俊拉着坐下笑道:“别装腔作势,令人恶心。看你这装扮,八成儿是偷跑出来的小捣蛋,告诉你,我也是偷跑出来的。我们先躲一会风头,那两个混蛋还在林中鬼撞墙似的胡闹发疯,等会儿再走不迟。”

  手一抄,快如闪电将文俊手上的烤鸠儿抢过,啧着小嘴说:“唔!好香,够新鲜。”扯下一只递给女娃儿,毫不客气地扯下另一只大嚼起来,将另两只递还给文俊。

  文俊笑道:“我已经填饱了,这是你们的。”

  女娃儿毫无羞态,接过来嘻嘻一笑道:“早餐是在宜城用的,真也饿了,谢谢你啦!”说完嫣然一笑,将烤鸠递给男娃儿。

  男娃儿可不谢,片刻便送了一只入腹,扯下另一只一面吃,一面说:“我叫徐廷芳,那是小妹廷芝,家住荆州府东门外徐家湾,人家都叫我长湖金童。”说完,一口将烤鸠咬下一大块。

  廷芝忙叫道:“为什麽不说我的绰号?”

  “谁不知道你叫长湖龙女?”廷芳大眼一翻,接着说:“嘻!那算龙女?只可算是一条泥鳅的!”

  “呸!”廷芝将??下的两只鸠脚劈面向廷芳扔下,骂道:“你才是泥鳅,上次你陷入湖东泥淖,两个时辰还出不来,你忘了麽?你才是泥鳅。”

  廷芳歪身让过鸠爪,嚷道:“好好好!不是泥鳅,是龙女。”

  他又对文俊说:“这次想偷上武当山学道,不想号称武林六大门派之首的武当派,名不符实碰了一鼻子灰,真倒霉!”

  廷芝小嘴一噘,哼了一声,不屑地说:“爷爷说武当的老道如何如何了得,不但剑术天下无敌,而且道力通神。呸!天晓得!除了几个牛鼻子俗不可耐外,全是三个一群,五个一伙的穿鸳鸯袄官军,据说是大明皇帝派来守山的。就凭这,武当山算什麽东西?呸!”

  廷芳也笑道:“都是你,沉不住气,把人家闹了个鸡飞狗走,害得我们的行李盘缠全丢啦。”

  “跑得了道士,还跑得了道观麽?走看瞧就是。”廷芝琼鼻一耸,恨恨地说。

  “是啊,那些牛鼻子真也可恶,有个屁道行。日後我还得走上一趟,看长湖金童可是怕事的?”廷芳说。

  ‘还有我呢!“廷芝也急急接口。廷芳吃完烤鸠,用衣袂揩净两手,向文俊说:“喂!你的口音也是本地人嘛,怎麽也弄得这样狼狈?”

  文俊叹口气说:“一言难尽。总之,我是失手打伤人命,目前是有家归不得,实际我也不想归去,只好在外流浪了。”

  “打伤人命?死了麽?”廷芳歪着头问。

  “谁知道呢?我没看清是否死了,反正死伤都是一样。”

  廷芳拍手笑道:“没有什麽可怕的,到我家去躲躲吧!长湖徐家虽不是龙潭虎穴,但那些官府中的饭桶是绝不敢前来打扰的。你练过武功麽?”

  文俊摇头苦笑道:“我自幼打柴放牛,随爹读书,要是练了武功,也不至於受人凌辱了。”

  便将途中两次被人凌辱的事一一说了。

  廷芳摇头不信道:“你骗人,我兄妹从荆门山就盯着大洪三虎来的。那位夺魂神剑打了你一掌,。他的内功火候岂同小可?眼见你被击倒地,我们才忍不住出手将他们引开的。而你并未受伤嘛!”

  文俊苦笑道:“虽未受伤,但头晕目眩,心头作恶,差点儿一命呜呼呢!”

  廷芳仍然不信,猛地一翻腕,便扣住文俊左手脉门,痛得文俊一裂嘴。忙说:“兄弟,放手呀!”往後一带,竟将廷芳带离地面,再向上一翻,廷芳的手乖乖松开。

  廷芳随即叫道:“咦!敝事,看你出手确未练过功夫,但你这脉门有异。我这一扣之力,彪形大汉也禁不起,你竟然能将我所发的内力迫散,身形被带得浮动,了不起啊!”

  女佳儿廷芝也有点不信,刚一伸手,便被廷芳摇手止住了。

  他又说:“梅兄弟,如不见弃,且随我们返家。二三年後定可出人头地。兄弟,你意下如何呢?”

  文俊心中一动,暗忖道:“目下无处栖身,看两小兄妹身手确是了不起,连神鞭伽蓝两个凶人也莫奈其何。自己这次出亡,入学舍考秀才光宗耀祖的妄想是不可能了,学得一身武功,效法朱家郭解之流,行侠除奸又有何不可?”

  正自沉吟,廷芳已一蹦而起。小泵娘更用一双清澈大眼凝视着他说:“江湖险恶重重,何必在外流浪呢?你答应吧!”

  廷芳一把揪起他说:“兄弟,不必犹豫。我今年十二岁,舍妹刚满十一岁,正少伴儿砌磋,你一来我们可一块儿用功,你今年几岁了?”

  文俊定下神,赧答道:“我十三岁,不知伯父母肯收容我麽?假使………”

  廷芳叫道:“十三?啊!好健壮,我以为十六呢!那我该叫你大哥。家父生平好客,我爷爷人称九现云龙,相交满天下,大哥一去,欢迎也来不及呢!”顺手折下一把枯枝,插在地下说:“大哥,今天是六月廿六,我和你义结金兰,你可愿意?”

  廷芳满脸期待的神情,把文俊靶动得热泪盈眶。自亲娘仙逝後的一段漫长岁月里,像廷芳这样热诚待他的人。确未曾有,保康城附近的孩子们,和翠园的两个小顽皮东方英兄弟俩结成一夥的,整天偷鸡摸狗,和文俊水炭不同炉,足足打闹了六年,文俊不齿和这些野孩子们为伍。他的拳头够硬,野孩子们叫他小霸王,在东方英兄弟的领导下,经常和他过不去。所以在他的小天地里,充满了孤独和寂寞。在家中,後母百般虐待,父亲也不敢爱他,所以他的心是破碎的,也因此而养成孤僻倔傲冷漠的性情。但内在的先天热情,潜伏在内心深处,如蕴藏着无比炽热的未爆火山,一旦被外界热流所感。便迸发出来难以遏止了。

  他没做声,伸手握住廷芳的小手,抑止着汹涌的心潮,轻轻地点点头。

  一旁的廷芝睁着她那双剪水双瞳,茫然地注视着文俊眼角旁两点晶莹的泪珠,也不解地点点头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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