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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六


  做水寇的有的是金银。翻江鳌赤着上身,用衣衫裹住了分水刺在胁下,折了一条树枝作打狗棍,内腰带揣了廿余两碎银,大摇大摆向东走。

  妙极了,不足一里处赫然出现了一座村庄。昨晚天色未明,没看到远处有村影,大太阳下,总算看清了。

  走近至半里地,不由一怔,咦!村东西有人南来北往,是往来要道!

  道路最危险,走不得,但没有食物,即使打鱼充饥,他受得了,方士廷与燕姑娘是否吃得消?

  “怕什么?南昌以南,谁认识我翻江鳌?”他自语,继续向前走。

  他从村北走上官道,大摇大摆进入了村北栅门,劈面便看到一家店门外,挂了一个酒葫芦。

  “哈哈!妙极了,居然还有卖酒的。”他大笑着说。

  小店中没有食客,真是妙极了,进得店来,唯一的店伙是个脸孔平庸的中年人,含笑上前招呼道:“客官辛苦了,先喝碗茶解解渴,要吃些什么?”

  “贵店能张罗些什么?”他坐下问。

  “还不是些鸡鸭鱼内,各式小菜等等。”

  “替我找坛好酒,找个竹蓝盛十来斤菜肴,要鸡鸭肉,不要鱼。”他将什余两碎银放在桌上,又道:“放下啦,你瞧着办就是,多少随意,当然愈多愈好。酒菜我要带走,先给我来上一壶洒解渴。”

  店伙一惊,说:“小店现成的菜不多,客官可否等上一等?”

  “可以,你去准备就是。”

  店伙收下银子,两眼发直,看清确是真的银子,方欣喜欲汪地向内间叫:“娘子,快把笼里的五个鸡全宰了,再要小杏到王嫂家叫小龙过来帮忙,顺便把他家里那块腊肉借来。”

  “既然要等,给我弄些下酒菜来。”翻江鳌说。

  “好,好。”店伙欣然地答,手忙脚乱送来了两碟小菜,一盆卤肉,两壶酒。

  翻江鳖一口气便灌下了一壶酒,乱着嘴唇犹有余味地说:“三天没沾酒,嘿!过瘾过瘾!”

  店是夫妻档,加上一个小女孩,临时找来邻居一位小伙子帮忙,灶间在后面,店伙也因为不需照顾客人,也到后面帮忙去了。

  不是进食的时候,店中没有客人上门,往来的旅客,皆在店门的茶桶喝两碗茶便走了。

  翻江鳌酒足菜饱,正满意地站起拍拍肚皮,抹着密密麻麻有胸毛,大有南面王不易的感觉。脚步声入耳,两名青衣中年人已踏入店中。

  他扭头一看,心说:“是两上江湖浪人,我得留些神。”

  两个中年人各背了一个小包,一佩剑,一佩刀,百宝囊鼓鼓地装了不少法宝。

  为首的佩剑中年人有一张平板脸,五官倒还端正,留了八字胡,生了一对一字大浓眉。进得店来,锐利精明的目光,首先便落在翻江鳌壮实的胸膛上。笑道:“喝!好雄壮的汉子。”

  人谁不欣赏别人的赞美?翻江鳌也堆下笑,坐下说:“你阁下也不弱,尊驾歇脚么?”

  “阁下是店家?”

  “不是,是歇脚的。”

  “店家呢?”

  “在后面准备吃食。”

  “哦!店家,店家。”中年人向屋后叫。

  店家应声外出,一面用围裙抹手,一面含笑问:“来了来了,客官要吃些什么?”

  中年人在邻桌坐下,笑道:“在下兄弟乏了,要两壶酒提提神,并请教几件事,酒先取来好了。”

  “是,是,客官请稍坐。”

  不久,店家送来了两壶酒,两盘爆花生香豆,说:“客官请自便,小的在后忙……”

  “别忙,在下有事请教。”

  “客官有……有何见教?”

  中年人斟酒自饮,信口问:“店家,到丰城还有多远?”

  “还有三四里。”

  在这带一问路,三四里与三二十里并无不同,连指路的将军箭也靠不住。

  “这里叫什么地方?”

  “叫曲江村,南西便是金花圩。”

  “金花圩距县城不是还有六七里么?”

  “没有那么多,客官,赶两步便到了。”店家笑道。

  中年人向同伴笑道:“看样子,到城外江边去查比较靠得住此”

  “吴兄所料不差,这附近不会有消息,但可以问问看,碰碰运气。咱们早些走,再耽误,后面的人便会追上咱们了。”同伴懒洋洋地答。

  吴兄点头称是,转向店家问:“店家,这两天可曾看到从北面的三个客人么?”

  “呵呵!三个客人?三百个也不止……”

  “不!在下要问的是两男一女结伴而行……”

  “不曾见过,这条路一年到头,也难看见一两个走路的女人。”

  “哦!谢谢。”

  店家转身告辞,合该有事,转向翻江鳌笑道:“客官还得稍等片刻,菜太多,几个菜一好,其他的也就差不多了。那坛酒有四十斤,客官要不要小的帮忙送去,送到何处?”

  吴兄一怔,接口问:“老兄,你要那么多洒菜,有几位同伴?”

  “十七八个。”翻江鳖信口答。

  “贵同伴呢?”

  “在那个林子里。”他信口向外一指。

  吴兄向同伴打眼色,又问道:“请教老兄尊姓大名,能见告么?在下吴新川,那是在下的拜弟……”

  “鲁世宁。”同伴毫无表情地接口自报姓名。

  “久仰久仰,在下姓刘,名德。”翻江鳌信口胡扯,居然毫无破绽。

  “刘兄的口音,像是本地人氏。”

  “小地方,南昌。”

  “呵呵!南昌还算是小地方?布政司衙门所在地呢,大地方的人嘛。请教……”

  翻江鳌外表鲁直,其实相当精明,做了一辈子水贼没本钱的买卖,不精明早就该赔老本,立即反击道:“两位的口音像是湖广人,到敝处有何贵干?”

  “咱们来找朋友……”

  “贵友尊姓大名?到处打听浪费时间,不行的。”

  “咱们有的是时间。”

  “那总不是办法。这一带在下多少认几个人,也许认识贵友呢,贵友是……”

  吴兄大概认为他没有嫌疑,笑道:“敝友不在贵地落脚,刘兄不会认识的,敝友一姓张一姓方,还有一位姓燕的女郎。咱们前后有两个人先走了一个时辰,他们认识敝友。”

  鲁世宁掏出一张图形,递过说:“就是这个人,叫方士廷,刘兄见过这个人么?”翻江鳌接过一看,心中暗惊,像上的方士廷居然十分神似,出于衙门刑名老手的手笔。

  “鬼使神差,让我碰上了。”他心中暗惊。

  他不动声色,将图形递过,泰然地说:“没看过这个人,长像清秀,不像个犯人。”

  “你怎知是犯人?”吴新川问,用目光捕捉他的眼神变化。

  他呵呵笑,说:“老兄,你以为在下是饭捅么?你们前面有认识该犯的人,听口气,你们也不是找寻朋友的善男信女。像你们这样找朋友,天下少见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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