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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九


  不久一群人马出了七柳湾。人带上黑面罩,马摘了鸾铃,驰入夜色茫茫中。

  七柳湾到葛村只有五六里,用不着多少时刻。人马距离葛村还有两里地,先前在那儿埋伏的人已现身相候。

  三十余匹健马勒住缰,先头一骑正是秋雷,安坐雕鞍向迎出的黑衣人问:“人送到了么?”

  黑衣人躬身道:“禀主人,送到了。妞儿的轻功倒是了得,我和坤池兄几乎赶不上她哩!”

  “于二庆主可有消息传出?”

  “于爷差来的人刚走,果然不出主人所料,妞儿回村之后,李老狗果然害怕.正在收拾细软准备连夜逃走。于爷传来的口信说,请主人立刻前往拦截,迟恐不及,于爷恐伯接不下李老狗的哩!”

  “好!这就走。”

  人马向前急驰。葛村在望。

  葛村位于一望无涯的田亩中,四周全是光秃秃的田野,村四周种了些桃梅李杏枣柿,离村便无处隐身。

  这一群人马根本不想隐身,距村一箭之地便勒住了坐骑,然后分散了五六人一小队,向两侧分散。

  秋雷会合了金鞭于庄,于庄先带了三四十骑,由于庄把守西面小径,秋雷单人独骑,向村东口徐徐驰去。

  月余来,金鞭于庄顶着飞龙秋雷的名号,在各地招纳亡命,收获甚大,招来了不少江湖好汉了,但其中真正的高手并不多。虽则石淙大会后,飞龙秋雷的名号向四面八方轰传,但他到底年岁太轻,真正的高手心中不无疑问,何况他这些日子以来为了鸿图谋鹰爪李豪,和拓展基业,并未往外巡游,因此罗致不到得力的好汉。他必须亲自出马,金鞭于庄对付不了鹰爪李豪。

  鹰爪李豪已经赶回葛村,准备放手一拼,还未发现爱女已经失踪,入黑之后方觉不对,还以为爱女还留在店里,赶忙派入飞马进城。

  城门已经关了,马儿不能进入,去的人必须爬城偷渡,因此需要充裕的时间。他在等待回报着,等得心中如荧。

  派去的人未转回,姑娘却脸无人色狼狈归来,带来了象是晴天霹雷的消息,也象是被五雷轰顶。

  他知道死神已毫不容情地找到他了,唯一可寄塑的神拳陈校,脑袋已搁在七柳湾,玉清姑横尸车厢,一切后援已绝,只有束手待毙了。

  查总管说过,要将葛村翻身,这是鸡犬不留的洗劫代名词,太可怕了,面对实力雄厚的强敌他心乱如麻。

  葛村的村名,据说早年附近生长了无数的野葛,所以叫葛村,但村民并不姓葛,姓李的还有些从各地招请来的佃农,也有些是太平之后迁来落脚的外地人,李姓的人只占了三分之一,共有六十余户近三百口人丁。

  如果对方一怒洗村,虽说要付出代价,但不难办到。即使向知州大人投诉,远水救不了近火了。再说,就算立即派官兵前来禁制,但防得了今天,防不了明天,官府抓不着证据,不可能远驻扎在村中防范。

  他不愿束手就死,立即准备举家逃离葛村。

  糟了,车马还未准备停当,村外已发现了大群人马,将葛村包围。

  大厅中,请来的十七位朋友中少了魏方,加上他自己、女儿美贞、十四岁的次子玉衡,车店的八位高手,共计有二十七个以一拼的人。

  但家小女扫老幼共有三十余人之多,这些人怎么办,既不能自卫,也无法逃走,一个保护一个已嫌不够分配;怎么突围?

  他心乱如麻,向磨攀擦掌准备拼命的众人说:“诸位,请听我一言。”

  一名短小精悍的中年人倏然而起,怒吼道:“李大哥,没有多说的必要了,那狗东西存心做绝,咱们只有一条路可走,那就是和他们拼命。

  说多了愈说愈乱,反而畏首畏尾。我铁手姜环走了半辈子的江湖,还未看过这种可耻的恶贼的,我倒得领教他飞龙有何了不起的能耐,我不信他有三头六臂。”

  “咱们趁早突围,李兄,不可犹豫。”另一名大汉叫。

  “向西冲,愚兄愿为前驱,和那畜生拼命。”一名瘦长大汉愤怒地叫。

  鹰爪李豪惨然一笑,凄然道:“诸位兄长请稍安毋躁,还得冷静思量。想想看,三十余名老小怎办?那恶贼人多,穷凶极恶,杀人分尸搁在村口示众的事他做得出,屠一两个村他不会嫌麻烦的,即使我们走得了,葛村的人岂不是大祸临头?”

  “你的意思怎么样?”铁手姜环问。

  鹰爪李豪一咬牙,站起说:“我要和他一决,要就死在他手中,我决不自杀。”

  “好!那就走。”铁手姜环豪放地叫。。

  “不!你们不能去。”鹰爪李蒙沉声阻止,又道:“诸位兄长请听兄弟郑重托付后事,也不枉与诸位称兄道弟一场过命之交情。我死后,美贞丫头……”

  姑娘拭掉眼泪,冷厉地说:“女儿跟那畜生到七柳湾,那畜生不死在女儿手中,女儿一日不离开。”

  “那怎么成?我反对。”铁手姜环大吼。

  “侄女意已决,姜叔幸匆相阻。”姑娘冷静地说。

  鹰爪李豪挂下两行清泪,颤声叫:“孩子,爹对不起你……”

  “爹!”姑娘哭叫着跪在李蒙脚前,惨叫道:“女儿该死,女儿……”

  “孩子与你无关,相反地,葛村之能获保全,却是你一手所赐。”鹰爪李豪痛苦地叫,用袖拭掉泪痕,向众人说:“我死之后,希望诸位忍辱负重,携带小犬远走他方,教养小犬成人,那畜生一日不死,不要回来,免得那畜生兴起斩草除根之念。”

  他向铁手姜环屈身下拜,颤声道:“环弟,千斤重担,靠你一肩承担,请受愚兄一拜。”

  姜环跳开,大叫道:“不!姜环与你生死与共,大嫂与衡侄可由戎大哥……”

  瘦长大汉赶忙摇手,说:“我鬼眼皮猿戎政不长进,难负婶子和衡侄的万斤重责。环弟,别往我身上推。你留下,我陪李贤弟会一会那畜生。”

  铁手姜环,是开封府有名的武师,性如烈火,肯为朋友卖命。鹰爪李豪找上他,用意是不许他妄动。

  “环弟,你如不答应,愚兄含恨九泉。”鹰爪李豪惨然叫。

  铁手姜环砰然跪倒,痛苦地叫:“豪哥,我……我心如割,我……此生此世,大嫂和衡侄的安全,我一力承当,任何耻辱我都可以忍受,必须替杨侄找到名师,誓雪此仇。”

  鹰爪李豪向玉衡招手,轻喝道:“衡儿,还不拜谢姜叔?”

  厅中生死离别,村外秋雷的马儿已驰村口。他在犬吠声中绕衬察看一匝,然后驰向西首会合了金鞭于庄,重新布置人马,叮咛道:“马儿撤离出两里外,人则伏地掩藏,李老匹夫的人发觉村外无人,必定乘机突围。目下已近三更,九华恶道可能赶到,你们不必出面,让我来收拾他这恶道。”

  金鞭于庄问道:“秋兄弟,假使李老匹夫自戕,便让他的朋友和家小平安离开么?”

  “哈哈!你真笨。”秋雷大笑,又道:“假使让他们平安离开,还用明撤人马暗中埋伏?刚才人马合围,是显示实力迫李老匹夫知难自杀;这时是诱老匹夫突围,一举而歼。”

  杀其母必杀其子,永除后患,古有明训,咱们岂能留下祸肪自找麻烦?我算定老匹夫必定不甘自戕,必定向我叫阵,当然他有自知之明,神拳陈校与玉清仙姑比他高明,也先后被杀,他怎能不死?他必定要求和我一决,他料定我不会拒绝。

  同时,他也不会放心我只要他死而不追杀家小的诺言,必定在和我决斗之后,叫小拗儿随我走路,其他的人,必在我走后不久结伙逃命。于兄,你们潜藏等候,我当然也回来,决不可让一人漏网。

  “九华恶道如果来了,兄弟你得小心才是。”金鞭关心地说。

  “当然,但他是否愿意采,大有疑问。那家伙不敢和我决斗,在等候机会暗中下手。再说,他才不愿意替李豪卖命哩,魏方也无法请得动他。我猜想,他也许会到咱们的七柳湾捣鬼捡便宜的,孟姑娘足以和他周旋,咱们大可放心。我到前面去,小心了。”

  九华羽士不到七柳湾,这恶道另有打算,他从城西绕出,与魏方向葛村飞赶。四更末,距离村西不足四里地,脚程缓下了,正小心掩起行藏来了。

  五更初,马群向后撤,马嘶声划长空而过,湖水般向后退去。

  人并未退走,伏在田野中待机而动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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