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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五


  她对怡平的底细一无所知,只知怡平在家乡仅练了几年拳脚,要想与五岳神犀对抗,这岂不是开玩笑吗?

  她虽然心惊,但并不着急,她知道怡平不会答应江南妖姬的请求,这种枉送性命的事,任何人都不会答应。

  可是,她料错了。

  怡平听完之后,突然一拍大腿说:“我明白狗腿子们船泊嘉鱼的缘故了,他们并非专冲公孙云长而来。”

  江南妖姬一怔,讶然问:“你怎么扯到公孙云长去了?我们谈的……”

  “你谈的是鹰扬门。”怡平抢着说。

  “对呀!”

  “狗腿子在岳州的几个人,足以对付公孙云长而有余,用不着把泊舟嘉鱼的高手召来。”

  “你又扯到公孙云长去了。”江南妖姬苦笑。

  “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?嘉鱼来的高手,是为了五岳神犀而来。”

  “什么?你没喝了酒吧?”江南妖姬嘲弄地说。

  “今天没喝。你想想看,拔山举鼎全力在罗致人才,以保护鄢奸的安全。如果把五岳神犀罗致在他的旗下,哪些侠义道群雄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?”

  “这个…”

  “游鹰在陆溪口码头掳走了四位保镖,其中有你的朋友乔远在内,可知鹰扬门也正在开始作重出江湖,网罗人才的打算。如果拔山举鼎能动之以利,奉之以名,岂不两下里一拍即合吗?”

  “晤!似乎很有道理。”

  “五岳神犀的老家,不是在幕阜山吗?”

  “是的,我就是打算从这里走山区前往碰运气。”

  “你可真会挑时间。”怡平苦笑。

  “你是说……”

  “要是我陪你走一趟,岂不与狗腿子们走上一条路了?凶险增加了一倍,你知道吗?如果早些日子……”

  “早些日子我不会碰上你。”江南妖姬叹息着说。

  “这件事很棘手。”

  “你不答应,我不怪你。看来,我只好自己跑一趟了,就算是上刀山,我也认了。”江南妖姬垂头丧气地说。

  “给我三天工夫好不好?”怡平郑重地说。

  “你……你答应了?”江南妖姬讶然问。

  “是呀!三天,把韦小弟弄到手,我们就走,跟在狗腿子们后方浑水摸鱼。抱歉,我要知道乔远是你的什么人,他对你是那么重要吗?值得用生命去冒险?”

  江南妖姬的脸暗下来了,美丽的眸子里有泪光,幽幽一叹,低下了头强忍热泪。最后,她说:“他是我唯一肯用生命去爱他的人。两年前在南京我遇上了他,那期间我被人所暗算大病一月贫病交迫。

  他那时也不得意,在龙江关塌房做搬运脚夫,把我安顿在塌房的一间废弃的货仓内,花钱请一位大嫂照料我。

  一月中,他将辛辛苦苦嫌来的钱,替我买最好的药,买昂贵的鱼肉让我有精力抗拒病魔。他不知道我是谁,从没有问我有关病情以外的话。

  晚上那位大嫂回家之后,他讲些码头上的琐事让我好笑。白天,他工余不忘回来看看我是否有起色,问我需要些什么。一月后,病除伤退。天!我该死。庄兄,你知道我复元后第一件事是做什么?”

  怡平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,笑笑说:“你总不会恩将仇报,打他一顿吧?抹干眼泪,那已是两年前的事了。”

  江南妖姬用腰帕拭泪,哽咽着说:“第一件事,我是去找那位暗算我的仇家。等我回来想向他道谢时,他却为了找我而失足跌下江失了踪,那位大嫂还拿着他刚买回来的一块肉。”

  “以后呢?”

  “以后,我到处打听,最后知道他被一艘客船所救,带到下江去了,我也就开始我的流浪生涯。半年后,我在扬州又碰上他了,他在一家酒楼当伙计。”

  “你向他道谢了?”

  “我送了他一百两金子。他把金子丢在我脸上,说救我并不是为了要我可怜他,送他金子救他的穷。我一气,就把我的名号告诉他,想要他明白我是一个怎么样的坏女人,我江南妖姬不是可怜别人的善男信女。

  他用那种令我心颤的温柔目光注视着我,用他那令我永难或忘的嗓音说:你为什么要糟蹋自己的生命呢?你不觉得活得心安理得,是很愉快的事吗?

  他不能接受我的钱,希望彼此能做不牵涉功利的朋友。酒楼夜晚忙碌,白天他陪我逛郊区的名胜,一连二天,我发觉我真的喜欢他了。他是个胸怀坦荡的人,不拘小节,大小事都糊涂,糊涂中不失风趣,从不与人计较利害。

  那时,我还没发现他有武功的根底。后来,我渡江到镇江会唔一位朋友,第三天返回扬州。店伙告诉我,为了保护一位食客,他与扬州之虎赵三山的爪牙大打出手,打伤了八个人,最后寡不敌众逃掉了。

  我发觉我真的爱上了他。从此,江南妖姬不再抛头露脸引诱富而不仁的子弟,仆仆风尘寻找他的下落。

  这一年多以来,魂牵梦萦,我几乎失去了寻找他的勇气,直至打听出他在武昌,我却去晚了一步。所以,那怕要上刀山下油锅,我不见到他,死不瞑目。”

  她哭了,哭得好伤心。

  纯纯也陪着她流眼泪,挽住她颤声低唤着。

  “沙姐姐,吉人自有天相,不要失去信心啊?”

  怡平深深吸入一口气,久久沉吟不语。

  江南妖姬停止抽噎,抬起泪痕斑斑的脸庞,说:“我知道,他人很平凡,我们相爱得也平凡。庄兄,你是否笑我这样做不值得?”

  怡平的脸上一片平静,温和地说:“这你应该问你自己。不过,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而是你想不想做的问题。

  你决定去做,生死与之,精诚所至,金石为开。但我要问你,你这样做,是感恩图报的念头在作祟吗?”

  “我可以向你保证,自始我就没有这种念头。我沙逢春自命是报复的鬼魂,不作报恩的笨事。”江南妖姬不加思索地说。

  “那么,为的是……”

  “爱。”江南妖姬肯定地说,铿锵有力,发自内心深处。

  “你知道他也爱你吗?”

  “我为何要计较他是否爱我呢?我只知他值得我去爱。我始终记得他说的两句话:你不觉得活得心安理得,是很愉快的事吗?

  我爱他,我愿为他做任何事,所以我心安理得,以致为他死我也觉得愉快。在我和他相处的时日里,他从不向我要求什么,没说过一句有伤我自尊的话,我却可感觉出他眼中强烈的关怀感情。

  我病情的起落,也是他脸上忧虑喜悦表情的量器,这并不太可爱的莽莽红尘,有什么比这真挚的关怀更可贵的?”

  怡平拍拍自己的前额,自嘲地说:“你的故事并不动人,你所说的爱,不但没有轰轰烈烈悱恻缠绵的引人入胜情节,也没有郎情似水妾意如绵的诗情画意,有的只是平凡,平凡得教人打瞌睡。

  可是,我这傻瓜却愿意帮助你。你在此照顾一下纯纯,我出去一趟安排一些事,主要的是去说服老怪物。

  我准备把他拖下水,把他逼上梁山,要死嘛!也得拖上一个人垫棺材背,你说是不是?”

  江南妖姬含泪白了他一眼。娇嗔道:

  “你呀!一张嘴利得教人又恨又爱又讨厌,要是早几年让我碰上你,真不知要如何收场。

  你请吧,纯纯交给我啦!我江南妖姬百毒飞针,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不放在眼下的。”

  怡平的手指头,几乎点在江南妖姬的鼻尖上。

  “你可不要太过自信了,任何事皆不可有恃无恐,太过自信自恃的人都是靠不住的。纯纯如有二长两短,我惟你是问。关上房门,除我之外,任何人也不要开。”

  他走了,留下纯纯在房中发呆。久久,她才开口。

  “沙姐姐,庄哥哥所说的老怪物是谁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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