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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土寨有东南西北四座镇门,四条宽阔的大道在镇中心会合,

  房屋虽不多,但镇所占的空间却大,足有四里周径,牲口栏所占的空间,比房屋大上两倍有奇。

  镇上的人都在忙,忙着整修牲口栏,但栏中没有牲口。这里的牲口栏不是用来养牲口的,而是秋冬之间,从邠州西安等地前来贩牲口的客商,利用此地暂时放置牲口之用,牧场的牲口自有本身设在牧场内的牲口栏。

  站在镇中举目观看,镇民大概可分三种人。一是穿羔皮袄十分神气,红光满脸的牧场主事爷们。二是穿破老羊皮,脸有菜色的奴仆。三是镇中的土著,他们大多也穿老羊皮袄,但健康状况比奴仆们好多了。再就是不时有一些体面的男女出现,穿的是熊獭狐貂的轻裘,骑的是骏马,极为神气,不可一世。这些特殊人物,大都是三大牧场的子女亲朋,不来则已,来则人人侧目,个个头痛。

  十字街口至东镇门,这条街叫东街,也就是本镇的住宿地段,客店共有八间,全在这条街上,也是本地土著镇民的商业区,附近数十里地的村民,日常用品全在东街采购,三大牧场是不会光顾这些店商的,只有其中三家酒店除外。

  炊烟四起,暮色已临,秋华一人一骑,恰在镇栅将闭前进了宜禄镇。

  “的答的答……”马蹄踏在坚硬的街道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,不徐不疾,倒也十分悦耳。

  在镇民们的目迎下,他在第一家平安客栈前下马。

  一宿无话,过了平静的一夜。

  又是一个大晴天,早膳毕,旅客们纷纷上道,他却留下来了。

  花了一贯银钞,他在店伙的口中,已打听清楚有关镇中所要的消息。一句话:镇民对三大牧场均无好感。

  巳牌左右,他出店到处走走,里面穿青紧身,皮护腰今天有点不同,暗器插内多了一排六寸长的柳叶飞刀。这种飞刀打造得有点特殊,形如柳叶,一头轻一头重,两端开刃,任何一端皆可伤人,且可旋转飞行,因此可以用来削劈,不像传统的飞刀只能刺割。

  佩上剑,再挂上一个百宝囊,外面罩上老羊皮袄,掩盖住皮护腰,皮风帽掀起掩耳现出本来面目。

  洗掉了风尘,与昨天有些不同。脸上泛现健康的色泽,一双大眼黑白分明晶亮锐利,流露着智慧机警的光彩。在外表看,他与那些长相英俊的人并无不同,只是身材健壮些而已。但只消多看他一眼,便会觉得他有点与众不同。他那双眼似乎可看透你的心胸肺腑,他不时流露在外的傲世者的微笑非常吸引人。

  而经常泛现的笑容,却属玩世不恭这类人的嘲世怪笑。他并不潇洒,反之,却有时表现得满不在乎的样子,甚至有点懒散。这种外表精明而表现懒散的人,是久走江湖看破众生相的人物。他可亲,也可怕,也任性,也慵懒,也慷慨,可能也小气——当然得以对方的为人来决定他的表现。总之,你很难摸清他的个性,也很难发掘他内心的真正感情和他的好恶。

  镇东一带是田野,麦田中一片青绿,务农的庄稼汉不会在镇中逛荡,看街道上似乎有点冷冷清清。

  街道相当宽阔,可容四车并行,他信步向镇中走,经过宜禄驿的广场,他想:“我该在驿站投宿,那也许会引人注意些。”

  在这儿,挂刀悬剑的人为数不多,如果有,那就是三大牧场的主事人。这里所指的主事,指的是牧场保镖打手与管事一类人。他悬了剑,打扮却不像牧场的人,自然而然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。

  他沿街左而行,信步浏览。将近十字街口,耳听蹄声如雷,

  接着人马出现。

  八匹健马狂风似的从北街进入十字街口,向东折出,以两列横队飞驰而来,马上的骑士全穿的是羔皮袄,佩刀带剑,雄纠纠气昂昂,骑术极佳,毫无顾忌地驱马狂驰,马鞭轻摇,八匹栗色马以相同的速度狂奔。

  先头两骑士带了两面红旗,一根招魂幡,不知作何用途。

  他避至道左,目送八人八骑飞驰而过。

  身侧站着一个店伙打扮的中年人,呆呆地站地墙角旁,直至人马至远,方幽幽地长叹一声。

  “老兄,怎么回事?”他向中年人问。

  中年人瞥了他一眼,欲言又止地说:“客官是外地人,最好少管闲事。”

  说完,举步欲行。他伸手虚拦,含笑问:“兄台,问也问不得么?”

  “客官,小的是为你好。”中年人正色道。

  “入境问俗,兄台告诉在下一些贵地的禁忌,不是更好么?”

  他低声答。

  “好,告诉你,他们要处死奴才。”

  “你说是今天?”

  “正是。”

  “大明刑律规定,今天是三月二十四,是停刑日,他们敢在今天将入处死?”他讶然问。

  大明皇朝规定有停刑日,在这期间不许处决死囚的。停刑月是立春以后春分之前;停刑是每月的初一、初八、十四、十五、二十三、二十四、二十八、二十九、三十日。

  “在敝地,皇律大法没有用的。”中年人率直地答。

  “巡检司的人干什么去了?”

  “他们都是三大牧场的爪牙。”

  “哦!原来如此。这几位是哪一座牧场的人?”

  “浅水牧场的。”

  “被处死的是谁?”

  “不知道。”

  秋华转身向回路眺望,问:“在何处处决?在下倒想看看。”

  “在寨外的梁公庙。这几位爷是前往布置刑场,死囚等会才来。三大牧场的人处决奴仆,惯用的是站笼和枭首示众,今天不知用什么,如果用站笼,一天死不了。客官要看无妨,他们就希望有人捧场,以便杀鸡儆猴,但千万不可妄论是非,不然将大祸临头。”

  “谢谢老兄关照,在下理会得。”

  刚接近镇东的栅门,后面蹄声大起,扭头一看,又是七八匹健马,泼刺刺的急驰而来。马上的骑士们又是不同,前两人似乎体形瘦小,穿的不是羔皮袄,而是白狐轻裘,外罩锦缎披风。后面六名骑士穿的是各式各样的狐裘,两人穿乌云豹,两人穿黄狐裘,两人穿麻叶子。四色裘以白为上品,黄次之,乌云豹第三,麻叶子最下乘,一看便知他们的身份。

  “唔!穿白狐裘的是两个女人。”他喃喃地说。

  穿白狐裘的确是两个女人,很美,眉目如画,可惜那股子傲视天下的神情,委实令人敬而远之。他避在路旁,背着手含笑向两女打量。

  八匹骏马缓下来,逐渐小驰走近。

  街旁的人急急走避,只有秋华一个人敢驻足旁观,而且无畏无惧地向两女打量。

  第一位女骑士有一双动人的大眼睛。她的目光也落在秋华的身上了,眼神迫人,毫不退缩地迫视着含笑而立的秋华,秋

  华正向她含笑注视,并未被她的眼神所迫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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