应天故事汇 > 云中岳 > 护花人 > | 上一页 下一页 |
九五 | |
|
|
第十九章 青衫客一踏入房门,便嗅到扑鼻的酒香。 “偷得浮生半日闲,得好好喝几壶好酒。”飞灾九刀请青衫客在上首落座,一面斟酒一面说:“打打杀杀没完没了,但愿能写意地酒足菜饱。” 他治了一桌佳肴,两个人开始畅饮。 他是强装笑脸,青衫客也显得情绪低落。 各喝了一壶宝丰高粱烧,酒入愁肠愁更愁。 “你有心事?”青衫客说。 “你也有事放不开。”他苦笑,斟酒:“也许,你我都是借酒浇愁的可怜虫。” “可能的,人活着,哪能没有烦恼?”青衫客等于是承认了:“你,为何烦恼?” “这……不足道……” “我看得出,决不会是为谱新词强说愁。” “哈哈!”他笑得涩涩地:“你看我像不像个谱词的材料?倒是你,大叔,还有点像肚子里有几滴墨水的读书人,至少你还没开过杀戒。你也心事重重,显然也不会是为谱新词强说愁。” “不是。” “想起词,我原来住的那间客房,就有一首好词,和一首不差的鬼诗。”他的嗓音有点变调:“此去何时见也?襟袖上空有余香……” “哦!杭州名妓琴操的改韵满庭芳?” “对,大叔,你是行家。还有:孤星疏影月朦胧,苍郁佳城冷雾浓;影沉秋水欢期绝,憔悴幽花泣残红……” “哦!真充满了鬼气,但是……” “但是,却是以鬼的心态,描出人的心境。” “你是说……” “大叔,假使有那么一天,你在孤星疏影月朦胧的时候,独自到冷雾飘渺的坟场,去凭吊天人永隔的爱侣,你就有此身也是幽冥中人的心境,你就会有这种凄绝人间的感觉。” “你曾经有过这种心境和感觉?” “是的,大叔,所以我……我当时毛骨悚然,重新陷入那种处身幽冥,自己也成了鬼物的境界,也因此而平空生出警兆,无意中躲过酆都五鬼的袭击。” “一定是悱恻缠绵,凄绝人间的故事。小兄弟,如果你不愿说……” “没有什么好说的,大叔。”他一口干了一大杯酒:“生逢乱世,最无价值的就是生命。那一年,我在尸堆里救了一位垂死的孤女。就这样,两个孤零零的人,在几位生死与共的袍泽祝福下,结成一双战乱鸳鸯。 我们,度过了一个美好的春天。她好纯,好柔,好教人怜爱。你知道,军务繁忙,烽火连天,我这种以身许国的人,是定不下来的。” “我明白,小兄弟。”青衫客黝然叹息:“比起你来,我好惭愧,我的故事,是另一种型态,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自私平凡情海微波。” “我把家暂时安顿在一处小地方,接着是山东曲阜、阳谷、寿张等十县屠城战,我的一小队袍泽阵亡十之七,我身中十箭养伤三月,等我康复归队之前,星夜赶回千里外我那可爱的家……” 啪一声响,他手中的酒杯化为碎片。 “小兄弟……”青衫客拍拍他的手膀。 “遍地尸体,大火仍炽。”他任由泪水沾襟,目光凄迷:“我折屋抢入火场,她……她死在我的怀里。 她……她已经有了四月身孕……我把她埋在坟场里,替她建了一座苍郁的佳城。每一年,我都会去看她,在孤星冷月下诉说我们的海誓山盟。这就是人生,大叔,你明白我的刀所代表的意义吗?” “一种寄托,一种发泄。”青衫客像一个心理郎中:“爱也好,恨也好,一旦升华至某一种危险境界,就会失去了特定的对象,焦点转移至任何接近他的目标,毁灭任何威胁他生存的事物。小兄弟,你有心病。” “也许是吧!” “如果再进一步,那……” “如何?” “你将产生强烈的毁灭意识,你会有杀尽天下苍生的报复欲望。”青衫客悚然地说:“每一刀都是仇恨的寄托,每一刀都是爱与恨的焦点。” “不谈这些。”飞灾九刀回避正题:“谈谈你的故事,该比我的爱恨故事动人。” “一点也不动人,平凡得教人打瞌睡。”青衫客苦笑:“既没有刀光剑影,也没有血肉牵连。” “不想说?” “也没有什么好说的。我家传武艺,但从不为世人所知,在地方人士心目中,我只是一个毫不足道的、肚子里有几滴墨水的、永远考不取功名的文士。 而我娶了一个有爱有恨武功了得的女人,在那女人心目中,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,就是这么一回事。” “你爱她吗?” “不爱是假,但我恨床上多了一个人。” “床上多了一个人?这是什么话?” “你不懂就算了。总之,我把爱寄托在儿女身上,正如你把爱与恨寄托在刀上一样,形式不同,意义相差不远。我有了困难,你能帮助我吗?” “一见如故,在不伤天理的前提下,我会帮助你解决困难,说啦!大叔。”飞灾九刀慨然地说:“你我都是可怜虫,在感情的转移与升华中挣扎的弱者。” “我的人,已经被掳走了。” “感情所转托的人?” “是的。” “对方有多强?” “我应付不了。” “加上我呢?” “很难说,至少,我的胆气要壮些。” “那么,把大半忧分给我。就算对方比玉皇大帝更强些,我也会毫不迟疑地挥刀。” “谢谢……” “救人如救火,你还等什么?” “小兄弟……” “干了这一杯,咱们吃馒头吃菜,肚子填饱了,刀挥出也有力些。大叔,干杯!” 出西门,小径通向杨家堡。 那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市集,除了本乡本土的人之外,外地人很少在这条路上行走,陌生人一露面就会引起乡民的注意。 碧落宫的十余名衣着华丽男女,押着七个俘虏向西行,引起注意是必然的事。 远出五六里,道上行人渐稀。 余红姑偕同两位侍女,押着一个气色不佳的中年人走在最前面。 “假使董前辈不理会你们的要求,你们就杀掉我们?”中年人一面走一面问。 “大概会的。”余红姑冷冷地说:“碧落宫邪道魁首,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,不怕世人非议。 所以,你们最好向老天爷祷告,保佑一剑愁是个讲道义的人,保佑他能以朋友的生死为念,答应本宫的要求。” “你知道,咱们为朋友两肋插刀,已将生死置于度外,任何人也不会在暴力下低头……” “所以,你已经注定要死了。一剑愁为人固执刚愎,他不会以你们的生死为念,以他的名头威望,当然不会在本宫的胁迫下低头。” “杜某不是贪生怕死的人……” “不要再吹牛了,阁下。”余红姑冷笑:“生由不了你,死也由不了你,你最好放明白些。” 不久,小径一分为二。 右面的小径,通向一座稍高的坡地,坡上树林密布。 远远地,便可看到坡下小溪旁的一座庄院,高高的庄墙像城墙,是一座可以自卫的农庄,庄门楼上有负责了望的人。 接近至两里左右,庄门大开,三十余名庄丁已挺枪挟刀列阵相候。 再往前走,又涌出九名首要人物,为首的人果然是大名鼎鼎的一剑愁董剑虹,右首那人是鬼影邪乞南宫不群,所有的人皆显得怒形于色。 西门宫主更是凤目喷火,她有充分的愤怒理由。 在人数上,碧落宫明显地落在下风。 双方列阵面面相对,气氛一紧。 “西门宫主能快速地找到此地来,果然消息灵通名不虚传。”一剑愁是最沉着的一个,喜怒不现辞色:“宫主盛气而来,可否冷静地听在下解释……” “我不要听任何解释,我要用你们七位朋友的命,交换我的女儿。”西门宫主愤怒地说:“我只要你明白的表示换与不换,请匆浪费唇舌。” “鬼影邪乞南宫老哥已将经过……” “那老邪乞的话,我一个字也不相信,除非看到我的女儿,不然……今天,不是你们死,就是我碧落宫除名,我说得够明白吗?” “西门宫主,请不要逼咱们走极端。”一剑愁脸一沉,不再让步。 “你一剑愁是有身分地位的人,说的话要负责任的,是你们在逼我走极端。我女儿在你们手中,难道是假的?老邪乞大概不至于说谎吧?” “董某郑重地申明,咱们的人无意中救了令媛,是千真万确的事,宫主日后……” “不要提日后,我要看到我的女儿才算数。” |
|
|
|
应天故事汇(gsh.yzqz.cn) | |
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