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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一章 祸起萧墙

  五月初夏。

  南北大官道天清气朗,气候温和,是旅客们最惬意的时节,仅偶或下一场暴雨,车马行驶略为增加一些困难。

  以往,这条大官道旅客并不多。

  但自从京师从南京北迁之后,三年来旅客增加了十倍,政治中心北移,商业也随之繁荣,大宗的货物往北运。

  大批的移徙富户与贫民,由官兵护送大量北迁,沿途死亡枕藉。

  要把京师装饰得与南京一样繁荣,仅把江南的富户迁来是不够的,必须有执役的贫民参予,所以连贫户也被迁来,而且贫户比富户多几倍。

  从引,奠下了北人南养的社会形态。

  因此,南北大官道与大运河,便成了南北交通的大动脉,水陆交通空前活跃。

  北面,永乐大帝再三北征,深入大漠,扫荡大元帝国余孽,用意就是巩固北疆的边防。

  南面,大军仍在越南东征西讨。

  南北两面连年用兵,大官道忙碌的交通状况可想而知,军需运输频繁,普通的商旅因此反而获得安全保障。

  沿保定庥至真定庥这段地面,连宵小蟊贼也几乎绝迹,被抓住是唯一的死刑。

  旅客如果碰上军运的军队驮队,交通将发生严重的阻塞,必将耽误行程,急于赶路的旅客,会急得跳脚抱怨,经常会错过宿头。

  沿途的市集村镇,皆建有勉可供应小队旅客暂时食宿的小店。

  京师北迁仅三年余,这条大官道的市镇日渐繁荣,由于有大批南人北移迁徙(强迫迁籍),也逐渐改变了北地风貌。

  蒙古人在北平建了大都,但那时没有南人北移,因此建都近百年,这一带依然地广人稀。

  以目下的真定庥来说,大明皇朝建国不足五十年,仅在迁都的三年中,人口便增加了十倍。

  增加的几乎全是军户,本地的人口并没增加。

  目下的真定府,与大运河旁山东西部的德州府,是两大练兵场。

  中军都督府与左军、前军都督府,所属各精锐军卫,调抽官兵十分之一,在这两地集训。

  每年秋后,调到京师接受校阅,个人战技与军伍阵法不及格者,一律降级、罚俸、调职、转拨边地。

  所以把这两卒府城形容为兵城,确是名实相符。

  曹世奇单人独骑,从保定城南下,走了六天。

  这天近午时分,距新乐县还有三十里,整整浪费了三天工夫,走走停停,无法按脚程赶宿站。

  运气不好,共碰上了五大队南下北上的军运车队。

  军运优先,旅客的车与马,皆禁止超越前进,不得不停下等候军运队过境之后才能就道。

  好在他不急于赶路,千里迢迢返回江南,急不来的,急也没有用。

  他真有点后悔,应该乘船从大运河(漕河)走的。

  真定府以南,交通情况才能改善。

  他想到夜间赶路,军运通常不会在夜问行动。

  刚到达榆沟集,南面打前站的一队骑军,已经驰抵南集口,几名负责清道的官兵,已开始吆喝着,要乘车马的旅客暂避,避到道旁不许移动。

  集场在北面,距官道约百十步。

  今天不是集期,集场冷清清,场四周的食店多数大门紧闭,仅有三两家小食店仍做生意。

  午膳时光,一家小店前拴了几匹坐骑。

  他策马驰向小店,心说:还有和我一样,准备走夜路的人。

  那些坐骑的鞍后,有走长程旅客所用的马包,所以他认为是与他一样的长程旅客,知道不便在军运严重拥塞道路时赶路,避在集上等候天黑再动身。

  在拴马桩上拴妥坐骑,踏入店堂便愣住了。

  难怪这些旅客避开官道,在这里暂留了。

  原来这些有男有女的穿骑装旅客,大半的人佩有刀剑凶器,途中如果让那些军爷看不顺眼,很可能引起轩然大波,说不定冤哉枉也。

  十八岁便外出遨游天下,跑遍了大半壁江山。前后六年岁月,见多识广,精明机警,只消瞥上一眼,便知道这些人不好惹,全是些刀出鞘剑离匣,流血五步的货色。

  那时,移民的政策还没终了,仅数量减少许多而已。

  那些往北或往西,以及向云贵迁徙的百姓中,与故乡亲友并没完全断绝往来,亲友可以前往迁徙地与他们小聚。

  因此以家丁、佃户、仆从等等名义,暗中聘请一些武艺高强的人来做保镖。

  这些人可以合法地公然携带防身武器,唯一不许携带的是两个力以上的弓箭。在盗贼出没的危险区,则可携带猎弓。

  店中的人,共有十四名男女,分为三桌进食,似乎不是同一路的人。

  没错,是所谓家丁、佃户、仆从一类人,其实是保镖、护院、打手,这种人才有合法的在外地行走路引证明。

  但也可能是伪装的不法江湖浪人,有各式各样的伪造证件,有各式各样合法或非法的身分。

  所有的目光,几乎全向他集中。

  他年轻力壮,身材修长,满脸风尘,但粗眉大眼线条分明,浑身充满活力,所穿的青骑装更露出剽悍的鲜明气质,仪表非俗,难怪吸引这些豪客们的目光。

  仅管他脸上的神色显得一团和气,也没有令人心慑的凌厉眼神,但有见识的行家,一定可以看出他不是一个可以欺负,可以任意凌辱的危险人物。

  一名店伙上前含笑招呼,将他引到壁角的一张食桌,奉上茶。

  “小店茶肴有限,客官请见谅。”店伙客气地先赔不是,“后天才是集期,平时只能张罗一些菜蔬酱料,请问客官要吃些什么?小店如能张罗,定然让客官满意。”

  “我这人天生的酒囊饭袋,有什么吃什么。”他笑吟吟一团和气,不会让店伙为难,“烙些饼,来几味酱菜,能把肚子填满就好,哦!不妨来两壶酒。”

  店伙是欢迎这种随和的食客,欢欢喜喜地到厨下替他准备食物。

  左首近窗的一桌,食客是一位女骑士,一身墨绿骑装显得曲线玲珑,身段极为诱人,青春年货刻画在脸上、身上。

  反正芳龄二八或二九的青春少女,本身就是美的代表,不需装饰夸张就具有可观的吸引力。

  可是,那女郎脸上的神情,可就令不敢领教,平空多出几分令不人敢造次亵渎的神韵,以冷若冰霜四字形容,极为传神。

  女郎冷电似的目光,不时射向对面一桌的四名壮年食客,眼神十分单纯:憎恨。

  可想而知,女郎的冷若冰霜神情,必定与这四位食客有关。

  四位食客相貌粗野狞猛,所佩的刀剑分量颇为沉重,四双闪烁着暧昧眼神的怪眼,向女郎集中。

  粗豪的怪笑不时入耳,显得他们一直以评头论足的荤话,让女郎听得心里不自在。

  女郎也佩了剑,还真像一位身手灵活的女跑解。

  女跑解也就是马戏班的女演员,跑遍天下见过世面的江湖女英雄,听惯了各式男人的荤话,应该不会介意一些不堪入耳的无聊调笑。

  但现在不是在跑马场上,说荤中就不上道了,难怪女郎生气,气氛不对。

  看清了情况,听了几句下流话,他心说:这几位仁兄再不知趣收敛些,保证会有麻烦了。

  赁他的经验估计,这位年轻女郎决不是省油的灯。表面看所流露的气质,很像在江湖混口食的女跑解。

  但真正内蕴的神韵,却不是一个闯道混世的女光棍,装出来的骗人表象,瞒不了真正的行家。

  果其不然,不远处一桌的三位中年食客中,有一位真正的行家,用一声轻咳吸引那四位仁兄。

  “太行四彪。”中年食客相貌堂堂,声如洪钟,“你们如果再嘴皮子上大放狗屁,大概只能活到这么大的岁数了。”

  四个人全都踢凳而起,怒形于色。

  “去你娘的多管闲事。”为首那位眼似铜铃的,嗓门像打雷,“你认识咱太行四彪,显然不是不知死活的阿猫阿狗,我大彪却不知道你是老几。”

  “我排行三,江湖上当然没有我老三的地位。我认识你,你当然不知道我是老几啦!”中年食客修养到家,似笑非笑讽刺味十足,“我是为你好,你这混球却不知好歹,真是狗咬吕洞宾,不识好人心。”

  “去你娘的!你是为我好?混蛋!”大彪满口粗话,三句话就有两句骂人。

  “不但是为你好,也是为大家好。”中年人仍然一团和气,对挨骂并不计较。

  “什么意思?”大彪沉声问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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