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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三


  “你不试我倒要试呢,也许会在虚云楼放上一把火。”

  说完,双手左右一分。交椅是铁焊的,外裹兽皮,经他用劲一分,两侧扶手已被撑开,像是面做的。

  丧门神的脚,刚欲踏上方砖,玉琦中食两指,挟了一枚青钱,比拟着他的脚,作势弹出,阴阴一笑道:“这一枚金钱镖,可没入钢铁一寸以上的深度,也许你的腿比钢铁还硬,我却是不信。”

  丧门神已领教过玉琦的功力,吓得赶忙将腿收回,向内厅叫道:“贵客到,看茶!”

  “贵客到,看茶。”里面有人传呼。

  片刻,内堂响起弓鞋细碎之声,两个梳髻的美艳少女,捧着一个雕花金盘,袅袅娜娜走出堂中,在玉琦身前跪下,脸现惊惶之色,将金盘奉上,说道:“贵宾请用茶。”

  金盘中有一只银杯,清香扑鼻的雾气袅袅上升。玉琦有了太白楼中计的经验,自然不敢喝这杯茶。杯是银造,按理茶中如有剧毒,杯将变色,但此杯光亮照人,显然不会有毒。但他心中狐疑,却不敢轻于试尝。

  可是他一看两女的神色,心中一懔,不得不将杯拈起,默运神奇内功,缓缓将杯举起。

  两少女黛眉一舒,堂下丧门神五人则面露诡异的神色,这一切,逃不过玉琦的法眼。

  他在拖延时间,一手持杯一面发话道:“大管家,贵堡主何时可以出来相见?”

  “快了,已命人至内堂禀报,杨大侠请稍候。”

  杯不大,容量不到二两,这时雾气愈来愈浓,热流荡漾。他仍往下说道:“大管家可知杨某等得不耐烦么?”

  “内堂甚远,杨大侠尚请原恕。”

  这时,杯中茶缓缓外溢,从玉琦的掌心流向袖底,除了被神功发出的奇热蒸发之外,茶一沾掌腕肌肤,亦化成雾气散去。

  他缓缓将杯举到口边,仍在问道:“大管家是否想到,杨某会立时翻脸迳闯内堂?”

  “这对杨大侠并无好处。敝主人与杨大侠无仇无怨,如此登堂入室上门欺人,武林朋友的公论,杨大侠岂能不顾?龙门杨家的侠名,阁下定会珍惜的。”

  玉琦将杯凑至唇边,但并未沾唇,举左手袖挡住杯外,一饮而干。他以手障杯,这是礼节,应该如此,所余涓滴,皆射入袖中。

  谁也没料到他有迫干茶水的神奇绝学,他做得干净俐落,丝毫不露痕迹,瞒住了所有的人。

  他将杯放入金盘之中,杯底,有一圈晶亮的粉末,已被他在置杯的瞬间震下杯底,照杯之时倾下地面去了。

  两少女牵袂站起,低声说道:“谢谢贵宾。”

  这简单的一句话,不知包含了多少辛酸。玉琦听得出其中所含的感情,不觉喟然一叹。

  两少女一走,内堂突然传出三声金鸣,有人沉声传呼:“堡主出堂。”

  “堡主出堂。”

  “堡主出堂。”

  此起彼落,十分气派,内厅的回音,转折传到。

  两行劲装少年,从内堂分左右两门鱼贯而出,一式蜀锦织花箭衣,头戴英雄巾,脚下薄底快靴,腰悬长剑,共有二十四名,在两侧分列,叉手屹立。

  接着是二十名盛妆少女,每人手擎一盏宫灯,裙袂飘飘,成半环形并肩围住了三座虎皮交椅。

  玉琦知道,内厅里定然幽暗,故用宫灯引路。二十盏宫灯将交椅围住,寒气立消,也许又有取暖的作用哩。

  在少女们之后,两名绝色少妇,搀扶着一个老态龙钟的白发老人,缓缓从后堂转出。

  “堡主万安。”所有的人全跪下右腿,抱拳齐额低首呼唱,迎接堡主出厅。

  “哈哈哈……”玉琦爆发出一阵大笑,笑完说道:“排场胜似王侯,怪不得有人甘冒锋芒,跑去做绿林悍寇。”

  他的笑声如同洪钟狂鸣,大厅的回声一聚,直令人心往下沉。厅中有女人,他不敢发劲示威,所以厅中人尚可抵受,并未被震倒。

  白发老人突然长吁一口气,向玉琦道:“杨大侠好深厚的内家修为,老朽已是风烛残年之人,用不着以真力震撼我了。”

  玉琦一听他的语音,不由一怔,显然这人确已到了风烛残年,声音已经有气无力了。

  他挺身站起,向老家伙仔细地打量。

  老人银发挽在顶端,须眉全白,一双昏花的老眼,塌鼻瘪嘴,只留下两枚残齿,面色枯黄,皱纹密布,身材修长,一双藏在大袖里的手臂,正搭在两个艳妇的双肩上。身穿一袭臃肿的貂袍,直拖至地面,只露出高底靴的方尖儿,正用无神的双目,朦胧地注视着玉琦。

  玉琦诧异地注视着这入土大半的衰老老人,困惑地摇头,用不自然的嗓音问道:“你就是虚云堡主?”

  “老朽正是虚云堡主。”老人有气无力地答。

  “你就是如虚人魔欧阳超?”

  “是啊!小哥儿,这名号不提也罢。”

  “你就是凶名昭着,为恶天下的欧阳当家?”

  如虚人魔枯老的脸容上,突然露出兴奋的神色,似乎在回忆逝去的黄金岁月,徐徐发话道:“是的,目前仍是,虽则老夫已经是风前之烛,但活在回忆之中,仍是度过残年的延年良方。想当年,老夫横行天下,宛若神龙出没,予取予求,在武林谁不知我如虚人魔的名号?唉!如今……不用提了,好汉不提当年勇。”

  “如今,哼!你仍然在作恶多端,惨无人道。”

  “年轻人,虎死不倒威,老夫如不如此,缅怀往昔,我怎能活下去呢?设身处地,你也会的。”

  “你这没人性的东西,你毫不惭愧?你不想抹掉你手上的血腥?”

  “呵呵!人生如朝露,惭愧又有何用?血腥又有何妨?反正人生就是那么回事,别看得那么严重,年轻人。”

  蓦里,后厅传来三声钟鸣。

  如虚人魔眼珠一转,手一挥,二十四名少年有十二名退入了内厅。

  片刻间,整座如虚楼响起了轧轧机声,瞬即寂然。

  玉琦冷然一笑,说:“机关发动了,哈哈!老魔头,这楼经不起一把火,机关埋伏又有何用?”

  如虚人魔虚弱地一笑道:“请坐,年轻人。机关发动另有原因,不是对付你的,后面来了探堡的人,已经进入禁地,不得不戒备一二。老夫也自知早年造孽太多,防身保命,理所当然。”

  他摆头示意,两美妇扶着他在左首虎皮交椅上落座。

  玉琦也泰然坐下,身后美妇的胴体,突向他身侧挤来,坐在交椅的扶手上,丰满的臀部向他肩臂上靠,暗香飘扬,直往他鼻端钻。

  他赶忙站起,坐向右面那张交椅上。

  “年轻人,坐近些,老朽有点耳背,坐近些可以一聆你的高论。”如虚人魔淡淡笑着说。

  “哼!免了。杨某不是说客,没有高论低论。”

  “年轻人,你盛气而来,口口声声要会老朽,是与老朽有深仇大恨么?”

  “深仇大恨倒是没有,只是要向欧阳当家讨个公道。”

  “讨公道?请说,老朽洗耳恭听。”

  “在下可与贵堡有怨么?”

  如虚人魔淡漠地一笑道:“年轻人,你是玉狮的后人?”

  “你该知道。”

  “想当年回龙谷之役,老朽确曾参与其事,但各为其主,所有的人皆身不由己,你要是认为这是血海深仇,老朽不怪你,在老朽心目中,并未将你列为仇人。”

  “那么,阁下为何在虎爪山派人围攻在下?”

  “咦!怪事,年轻人,你错了。老朽目下在堡中安享余年,往日的生死弟兄全在堡中,与江湖断绝往来,除了自卫,老朽绝不与外界往来,你这话从何说起?”

  “你否认么?”

  “没有真凭实据,年轻人,你认为我会承认?何况根本与老朽无关哩。”

  “老贼,不怕你赖的。新郑附近的浮屠古宅,该是你的狡窟了吧?”

  “年轻人,虚云堡以外,老朽没有任何产业。浮屠古宅老朽早年确曾探过,那儿乃是狐兔之窟,没有人会到那座古宅中过日子。”

  玉琦嘿嘿冷笑,站起说道:“老贼,你要证据么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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