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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七


  他到了船旁,突然飞射出水,手一搭船舷,奇快地跃入船头舱板上,小船竟然毫无晃动之象。

  “好!了得,鱼鹰出水身法,高明。”一个苍劲的嗓音,在艄尾响起。

  “过奖过奖。呵呵!在下有幸,遇上了识货的。”他抹掉脸上的水珠,傲然地答。这是一艘小乌篷,小小地,左右舱以及舱中家具,有凌落的修补痕迹。船尾,安坐着一个老艄公,浆已收好,只用一柄短浆作舵,顺流而下。赫然是被君珂几乎捣烂了船的要命龙王。

  银剑白龙不认识这个做水上买卖的独行水贼,但一听对方揭穿他的出水身法,便知是个江湖人。他的水性超尘拔俗,毫无所惧,穿舱而入,泰然走向后艄。

  银剑白龙泰然走向后艄,船小而轻,他行走其间,毫无晃动之象。

  要命龙王在对方出水上船,落船轻如无物时,心中已经有点凛然,这时心中更惊,心说:“这小子好高明的水性,好高明的轻功,莫不是存心找我龙王爷的晦气来了?倒是我一大劲敌。多年来水中未逢敌手。这次我的确受到了考验了。”

  他安坐不动,阴笑着说:“小毛孩,你上了我的船,真是有缘,你知道船放何处?”

  银剑白龙在舱板上坐下,打开有防水油绸包好的百宝囊,检视着里面的瓶瓶罐罐,一面信口答:“老家伙,你真俗。”

  “我俗?有理由吗?”要命龙王讶然问。

  “是的,俗不可耐,既然上得船来,何用问放往何处?江湖人流浪天涯,四海飘零,飘至何处皆无两样。”

  “哈哈!好说,好说,我多问了。可是,你可知道老夫愿不愿载你?又载往何处?”

  “呵呵,你又多问了。愿与不愿,乃是你我两人的事,不必问你个人愿与不愿。哦!信安江下游是兰江。过了处州称桐江,以下称富春江,到杭州称钱塘江,我,要走南京由大江入川,但你如果载我到杭州花花世界一游,我绝不反对。”

  “如果我老人家不同意你的想法呢?”

  “老丈,你的不同意不值半文钱。”

  “哈哈!小毛孩,你是说,你要做主人?”

  银剑白龙将百宝囊包好挂上说:“你这次可说对了。”

  蓦地,小船左右一晃,左右舷水声如雷,浪花飞溅。接着船首上升,“嘭”一声向下掼落,要命龙王在卖弄绝学了,凭一支短浆,便将船拨弄得像个小玩具,一面说:“小毛孩,这船如果不同意别人的话,便会发疯,瞧!它不高兴了!”

  银剑白龙淡淡一笑,在水花飞舞中站起说:“假如这船知道我银剑白龙的名号,便不会发疯了。”果然不错,他刚站直身躯,小船不再跳荡,船身发出格支格支的响声,两人斗上了内力。

  要命龙王心中一懔,也勃然大怒,站起叫:“好啊!好小子,这几天我要命龙王大概是走了霉运,先是遇上一个林君珂,又遇上一个小白龙,都要毁我这条用来做老本的小船,不像话,是可忍孰不可忍。”

  银剑白龙心中一动,大喜过望,心说:“这老鬼一生独来独往,位高辈尊,在东南水上豪杰中,潜在影响力极为庞大,如果能将他收服,对日后称霸江湖的大计,帮助甚大,我何不对他用些手段?看来,林君珂也曾和他捣过蛋,正好利用。”

  他心里暗中打算,该如何下手。要折服武林朋友,第一是结之以恩,或者服之以力,但对那些性格不定,行径古怪恶毒的人,这两种都用不上,他煞费思量。最后,他想到动之以利,加之以威。

  他举步走近,淡淡一笑说:“你说林君珂也要捣你的船,可是指那银河钓翁的门人林君珂?”

  “正是那小王八,你的师门也可以透露透露。”

  “我,姓冷,名真阳,敝恩师人称青城炼气士。”

  要命龙王大吃一惊,哼了一声说:“滚你的!从未听说那牛鼻子有门人。”

  银剑白龙已运起罡气,蓦地翻掌向水中吐去,风雷乍起,“嘭”一声水花急溅,小船横飘丈余,他冷笑道:“青城绝学罡气,阁下定不陌生,在下如果不是青城门人,怎敢和银河钓翁作对,你所说的林君珂,已被我用牛拖死,跌下猿啼绝崖百丈深谷,粉身碎骨了。”

  要命龙王识货,看出对方的罡气火候仅有两三城,心中大定。以他一甲子的内力修为,还可和功候较浅的罡气一拚,便说:“林君珂被你杀了,省了我不少事,很好。你的罡气火候尚浅,仅有二三成道行,吓不了我要命龙王。小毛孩,老夫一生行径古怪,不沾惹任何人。本来不论任何人上了我的船,便得留下性命,冲青城炼气士份上,姑且饶你一遭,尊驾如何上船,也如何下船,快滚!”

  银剑白龙不怀好意地阴笑说:“在下一生的行径,也十分古怪,上来了,就不想下去啦!在下有些不知进退的话,尊驾何不静心听听?”

  “老夫从不听任何人的废话,你滚是不滚?”

  “滚,乃是早晚的事,但不是现在,事办完再滚不迟。在下的废话,尊驾必须听,这对你有切身的利害,非听不可。好啊!来得好!好!”

  原来要命龙王不耐烦,愈听愈火,突然一桨迎头拍下,脚一勾舱板,要取兵刃。

  银剑白龙早就计算好他要动手,先发制人,猱身扑上,暴喝声中,用奇快的手法撤下银剑,天罡剑法立即攻出,“噗”一声击中短桨,左手乘虚疾伸。

  要命龙王还未捞出兵刃,更没想到青城炼气士的门人,竟会卑鄙得使用暗器,五种暗器一闪即至,他如何抵挡?加上银剑白龙已经全力以赴,暗器已用全力打出,存心速战速决,自无让对方门让的机会。”

  “哎……”要命龙王向旁一闪,双掌齐出,将袭向上中部位的暗器击飞,却未能将袭向下盘的牛毛针躲掉,狂叫出声,砰然坐倒。

  银剑白龙人随剑进,剑尖点在对方的脸上,冷笑道:“阁下认命,想不到吧?这叫做阴沟里翻船,老奸巨猾身经百战的要命龙王,竟会栽在我这年轻人之手,异数哩!”

  要命龙王真是哑子吃黄连,苦在心头。论功力,他并不怕对方两三成火候的罡气,真正拼命还不知鹿死谁手。论经验,银剑白龙相去太远,按理绝不能栽在对方手下的。可是,他太大意,认为既然是字内第一高人的门徒,罡气亦已炼成,用不着以暗器乘隙下手?而且他正俯身取兵刃,地方窄小,双方相距近在咫尺,对万又全力相图,想闪避不可能,幸而他功力深厚,百忙中仍能将上中两路暗器击飞,不然老命难保。

  他双脚共挨了六七枚牛毛针,想不倒怎行?坐在舱板上直咬牙,恨声道:“你这告卑鄙小狗,老夫估错你了,青城炼气士一生中,没使过暗器,这是他教你的吗?”

  银剑白龙扣指疾弹,一缕罡风击中要命龙王的鸠尾穴,他收了剑,在百宝囊中取出一颗灰色丹丸,硬塞入要命龙王的口中,一捏牙关,用江水替他溶入腹中,说:“我已给你服下奇药,一月之内,必须吞服我的解毒药丸,方能保住性命。好了,咱们来平心静气谈谈。”

  “我要命龙王不想和你谈,要命,拿去就是。”

  “你要谈的,老龙王。先将我的来龙去脉一说,家师乃是青城炼气士,这我已经告诉你了,我爹爹人称寒风掌,你也该有耳闻,我爹的师父两仪阴神郑公,你也该知道。”

  “哼!全是些无名小卒。”要命龙王不屑地插口。

  “好,告诉你一个有名有姓的人,千手如来李宁,一手五暗器天下闻名,早年荆襄好汉李胡子的兄弟,啸聚山林南面称王,这人你认为如何?”

  “哼!一个不成材的草寇。”

  “好说,比你这水上小贼如何?如果不是被人出卖,大明江山已改了大汉皇朝,成王败寇,怪不得你说是草寇。目下,千手如来又将大举,四出招揽英雄豪杰。区区银剑白龙不甘菲薄,受命行道江湖,广结武林英杰,也自求发展,准备称霸武林。”

  “呸!凭你这不要脸的卑鄙小人,怎成气候!”

  “将相本无种,别小看了冷某人。目下你必须有所抉择,死活悉从尊便。日后成事,东南半壁武林归你管辖,大秤分金银,共享富贵,用不着委屈你再冒风险做这种没本钱的买卖。要死那太简单啦,一月之期不短,够你思量。要活,二十五天之后,相烦阁下到河南布政司南阳府南召县县北丹霞山一走,家父将给你一颗解药。此后,你必须每月讨一次解药,直到你无反叛的表现,在下方给你根治的解药。你中的牛毛针未淬毒药,可用磁石吸出,或者用内力拔除。再见了,好自为之。”

  说完,拍开他的穴道,飘然入水,向江岸踏水走了。这家伙水性之佳,令人骇然?水平线竟在丹田之下,以奇快的速度激射。

  自此,银剑白龙一面苦练罡气,一面暗中收买人心,恩威并施,却不公然出面,先从江湖中黑道草寇下手,大有所成。

  他从杭州府途经南京应天府,再沿江北上,途中接到青城炼气士命他的父亲传来手谕,要他速至湖广归州会合。他便火速西上,找他的人失去了他的踪迹,四明怪客和阴阳老怪,仍在杭州摸索,接近了应天府。

  暴风雨将至,青城炼气士宣布重出江湖了。

  千手如来不甘寂寞,也公然出现江湖。

  黑龙帮的天玄道长扩展天玄教,广罗羽翼,暗中秘密活动多年的白莲会,有些会众已加入了天玄教黑龙帮,帮务发展迅速,从长江发展至大河两岸,势同燎原,成了最具有力量的秘密帮会了。

  这一年秋龄来,一年过去了。

  八月凉秋,皇帝老爷龙体不豫。甲申,皇太子摄事。己丑,龙驾归天。九月乙卯,上尊谥,庙号宪宗。

  九月壬寅,皇太子登极,大赦天下,改明年为弘治元年,这位受够了委屈的皇太子,他的母亲姓纪,封淑妃,生下他便不见天日。那时,万贵妃专宠宫中,其他的妃子生了儿子,不死才怪,母子俩人的处境,确是够悲惨。

  他上台的第五天,开始动手,奸臣、内戚、太监,—一开革。冗官、法王、佛子、国师、禅师、真人等等,一古脑儿赶出了宫廷。

  大明江山稳定下来了,被昏君宪宗搞得乌烟瘴气的朝政,焕然一新,有了中兴的气象。

  弘治元年三月暮春,江湖中又起风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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