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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四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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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冲过他身侧,幸而未踹中他虚弱的身躯,他心中大惊,突觉身体一滑,心往下沉,血往上浮。 “完了!粉身碎骨。”这是他第一个念头。 念头刚兴,血肉之一涌,“砰”一声闷响,人撞在一颗树干上,立时昏厥。 在昏厥前的刹那间,他知道牛正带着他向百丈深谷里疾沉,本能地知道,这次真完了。 原来白骨行尸见牛冲到,无暇多想,白骨杖一挥,一声厉吼,击中牛头,立即血肉飞溅。牛向侧一滚,压垮了路旁草木,带着君珂掉下百丈深谷去了。 银剑白龙抢救不及,咬牙切齿地转身,展开轻功拼全力如飞而去。 白骨行尸一声厉叫,急起直追。可惜,他被牛耽搁了一些时光,起步在十余丈后,看样子追之不上了。 不知经过多久,君珂从昏迷中醒来,只感到身躯悠悠荡荡,双腕奇痛彻骨,有东西在他身上拂扫,耳听吱吱之声入耳清晰。 他睁开双目,吃了一惊。斜阳余晕照在他身上,身畔的藤蔓在微风中拂着他的身躯,天!活着哩。 确是活着,被吊在距谷底三十余丈绝壁之处。他抬头一看,暗叫侥幸不已。 由下往上看,可以看出牛跌下之时,砸毁了不少林木,最后压折了十余棵巨树,恰好拦在一株千年古松的枝树上,被夹住了,整条牛已不成牛形,血肉模糊,皮骨剥落,五脏外流,怪!牛血不是紫黑,而是灰黑色,显然,牛是被最霸道的毒药所毒毙的。 他绑在牛上的绳子未断,吊在下面,身畔有从松枝下挂落的藤萝,在枝叶间,不少猴子在吱吱叫,不时伸出毛手毛脚推拉吊住他的绳索,所以他感到像处身在云端里一般,悠扬轻落不已。 “我没死,确是没有死。”他喃喃地自语。 他开始运气,可是内腑伤势太重,外伤亦烈,虽则穴中牛毛针已除,仍然无法恢复精力,他吊在那儿,上不沾天,下不着地,绝望的感觉又爬上心头。 但他不能绝望,他必须活下去,必须设法脱困,怎能在这儿等死?” 他看清了处境,希望又生,身畔的藤萝粗大,只要荡过五六尺,便可用脚挟住,以便慢慢设法。 他忍受着无边的痛苦,小心地行动,终于,丹田下真气在他坚忍顽强的斗志驱策下,开始凝聚了。 真气开始在体内运行,经脉中淤积,逐渐被驱动外排,这痛苦真非人类所能忍受,但忍受下来了。 日落前,他已恢复了一成体力,开始向里荡。荡了十余次,终于双腿一勾,勾住了巨藤。天,有救了。 他忍痛逐腿上盘,爬上了五尺。双腕被捆,但手掌仍可活动,手脚齐用,又被他上升丈余,到了古松枝枝上了。 长在山崖上的古松,干不大,但十分坚韧,他趴伏在横枝上,剧烈地喘息,暂时歇息以恢复体力。 不久,他重新振作而起,慢慢运动,用缩骨功挣脱了腕上的绳索。 “我自由了,我又活了!我将重返江湖,我将会找到你,银剑白龙。”他仰天狂叫,语声甚厉。 身上痛苦仍在,而且饥渴交加,由于失血过多,浑身虚软无力。但他必须降下谷底寻找食物果腹,无论如何他得克服这困难。困难是什么?是这三十余丈高崖。 他开始用指甲用牙齿搜集巨藤,一段段接上,逐尺向下垂放,贴着崖壁下挂。 还没放抵谷下,天色已经黑了,谷中兽吼此起彼落,吼声震耳。他是生长在丛莽中的人,一听便知谷下有虎豹一类猛兽,大事不好,下去不得。目下他手下只有百十斤力道,怎么能和猛兽拚搏? “唉!今晚只好挨饥忍渴了。”他自言自语。 还好,这株石有的松果特别硕大,有许多都熟透啦!他无法可想,只好收集松果,将死牛推下谷底,坐在横枝上剥松子充饥。 这一夜在他说来,太漫长了,三天的寿命,眼看过了将近两天,他怎不焦急?他感到内腑的伤势愈来愈沉重,真气逐渐焕散了。 “假使不是白骨行尸替我取下穴道上的针,又假使我不能及时脱出捆绑,我岂不要被吊死在这儿?唉!生死恐怕确是数有前定的,我已再世为人,不必去想死期了。”他苦笑着自语。 不想是假,脑中乱极了,前情往事纷至沓来,似乎—一在眼前显现。 银剑白龙说他不知艳事的含义,鬼话!他曾爱过人,也曾被人所爱,也曾荒唐过,他这一生没有空白,银剑白龙这些话是什么意思?他想不通。难道说,要像那狗东西强奸杀人才算得是艳事吗? 想起艳事,第一个他想起的是银衣仙子,他感到歉然,也有点迷惘。时至今日,他与她已有合体之亲,可是除了知道她叫银衣仙子汤绮之外,一无所知,日后该如何善后?他无法替自己回答。他十分了解,他对她毫无情爱可言,第一次是被迫,第二次是冲动,她三天衣不解带服侍他的一点恩情,培养出些小好感,这点子好感并非等于爱情,他感到自疚而且迷惘。 是的,他曾爱过,对象是庄婉容,她也死心塌地爱他,可是,爱幻灭了,她是对头浊世神龙的女儿。这无情的打击,与残酷的事实,几乎令他心碎,那是多么荒谬而绝望的爱情哪!上一代的仇恨,祸贻子孙,他们如何向上一代的长辈们交代?那是不可能的。武林中人恩怨分明,一恩一怨皆刻骨铭心,想化解绝不是他和她们两人可以办得到的,想起来更感到前途茫茫。 当然啦!想化解不是不可能,必须双方家长面面相对,以谅解和宽容衷诚商量,也许会有转机。可是,浊世神龙不再出山,他爹爹天涯过客也要老死林泉,天南地北,像是相距万里的两座山,山与山不会碰头啦! “别想她了,徒乱人意。”他长吁一口气说。 蓦地,一个秀丽超尘的少女影像,在他脑海中冉冉映现,那是他只看了一眼便感到印象永难磨灭的姑娘,在安鸿住处所看到的女娇娃。 人是非常奇怪的动物,有点不可思议。男女之间,有些一见钟情,对第一印象永难磨灭,挚爱不移。有些男女,即使才貌相当,但将他们拴在一张床上,也永不会产生爱情。 “想来,她定然是彭凯良所说的如珠侄女。”他没头没脑地自语。 安鸿既然是彭胜安,那令人心动的小姑娘,自然是他的女儿如珠。 “叭”一声,他一掌击在自己的脑袋上,躁急地说:“你该死,林君河,你竟然想到这种卑鄙鬼念头,你不惭愧?” 他自己责备自己,声音高了些,蓦地,下面三两丈崖壁内,冲出一条巨大的身影,带起轻微的风声,“啊”一声突然穿出藤蔓。冲天而起。 “天!这是什么东西?”他骇然自问。 他自力超人,看出有点像鸟类,但那有这么大的鸟?沿海一带山区,确有翼展六尺的兀鹰,晚间不会飞出觅食,但分明是鸟哩! 正在想,“刷”一声,又飞出一头。这次他可看清了,确是鸟,偌大的鸟,飞行时声音轻微,微风凛凛,却没有啸风之声,怪事。 不久,下面突然响起野兽争食声,他想倚树假寐,但却惊争食声吵醒。他想:“可能有野兽争食死牛,明天有得瞧了,那牛被白骨行尸用奇毒毒毙,吃了不死才怪。” 这一夜。谷中兽吼起伏,枭啼凄厉,鬼火磷磷飘浮,异啸啾啾。想不到在这距城市不远之处,竟然有这种恐怖所在。君珂这一夜中,思潮起伏目不交睫,身上的隐痛,也令他心急如焚。 人如果不留恋自己的生命,他必定是曾受过重大打击的人,可能是一生坎坷缭倒的厌世者,也可能是白痴。君珂个性内刚外柔,坚忍强韧,对生死看得开,但仍然对自己的生命留恋,到了这种只有一天生命的最后关头,他仍然不放弃希望。 希望过后,人便会坐立不安,他这一夜中思潮起伏,拖得他疲劳万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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