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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四


  他整衣站起,喃喃地说:“不拚死顺天王,我死不瞑目,我要到詹家祖宅去等顺天王,你最好回城去等候。”

  冷魅在他面前一站,铁青着脸说:“我不管你怎么说,也不管你对我的看法如何,反正我跟定你了,上天堂下地狱,我都不在乎。你不死,我在身边照料你,你死了,我遵照你的嘱托,把信息传出江湖,然后……也许会一死了之,也许我会逃世老死林泉。请你记住,只要你有一口气在,我不会离开你,现在我们动身。”

  永旭不是一个感情麻木的人,他猛然抱住了冷魅,紧紧地将冷魅拥入怀中。

  冷魅的脸庞,紧贴在他的胸膛上,浑身颤栗,一串串泪珠沾湿了他的胸襟。

  他眼前一片朦胧,终于,泪水夺眶而出。

  久久,久久。

  似乎,除了他们之外,身外的一切皆不复存在,浑忘世外的一切。

  两颗心第一次那么靠近,苦难终于将他们的心连结在一起。

  谁也没有说话,紧紧的拥抱,胜过于言万语。

  久久,他温柔地捧起冷魅的脸庞。

  这张脸庞并不怎么特殊,也没有超尘拔俗的美,但也并不比那些他曾经接触过的美丽姑娘逊色多少,却令他感到特别亲切,特别心动的脸。

  他温柔地,情意绵绵地轻吻那双带泪的、因焦虑而显得疲惫的明眸,口中威咸的,那是泪水的滋味。

  他又重新紧拥住那潮湿但仍然温暖的娇躯,用充满感情的声音低唤:“哦!冷梅,梅……”

  冷魅却在他怀中饮泣,用含含糊糊,只有他用心灵方可听得到的声音呢前:“永旭……永旭……”

  久久,他重新捧起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庞,轻柔地、细心地慢慢拭去泪水,他含泪笑了:“冷梅,你的脸,并不如你的绰号那么冷,在吓死人的绰号里,却有一颗相反的、柔弱的心。”

  冷魅也忍不住微笑了,道:“不。这颗心原来是冷的、残忍的、死去了的,但它复活了,是为你而活的。”

  永旭忍不住在她颊旁亲了一下,叹息一声,黯然地说:“我这一生,从没想到会亏欠别人。”

  冷魅幽幽地说:一你并不亏欠我什么?”

  “冷梅……”

  “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?”冷魅语气中有幽怨:“我并不是因为你救了我,而愿意陪伴你走完人生的旅程,只因为你本来是我的敌人,却能指引我认清人生的方向,这份高贵的情操,永远铭刻在我的心里。我爱过、恨过、死过,但我相信,我的爱心依然是完整的。当然,我不否认其中不免掺杂了自私的成份,至少我承认是苦难中生出的感情,如果你轻视这份感情,我不怪你,我的行为我自己负责。”

  永旭重新紧拥住她,在她耳畔说:“如果我不死,我不会欠你的。”

  “你不会死的,我是说,你会渡过这次难关。”

  “但愿如此。”

  “只要你有信心。”

  “我会支持下去的。”说着深深吸入一口气。

  “别忘了,还有我帮助你。”

  “是的。”他亲了冷魅一亲:“有你在,我不再感到孤单。”

  “我……我好高兴。”冷魅羞笑着说。

  “且慢高兴,我们前途危难正多。”

  “我不怕。”冷魅勇敢地说:“永旭,现在我们该怎办?”

  “我想,不必到詹家祖宅去了。”

  “不去等顺天王了?”

  “张大为从詹宅来,向州城方向逃,可知顺天王即使已经去过詹宅,也离开了。詹二爷可能已遭了毒手,这时想前往救应也来不及了。”

  “是的,真来不及了。”

  “蛇郎君生死之谜,也没有追究的必要了,就算他还在人间,一个假死逃世的人,天下之大,何处不可容身?他没有必要仍留在和州附近,我们怎能有时间去找?”

  “那你的意思……”

  “回州城去找顺天王的下落。”

  “好吧!我们走。”

  冷魅伸手要搀扶永旭。

  永旭牵住她的手,忍不住笑了:“我还没有到需要扶的时候呢!”

  冷魅忘情地第一次主动亲他,脸红红地说:“等你老了,眼茫茫发苍苍时,你就会需要我这老太婆扶你了。”

  “到时倏恐怕你也走不动了。”他也打趣冷魅。

  “不见得,年老时,通常女人要比男人硬朗些。”

  “那是男人的一生中,饱经风霜承担忧患的结果。该动身了,得绕道走。”

  “绕道走?”

  “为免张大为招来党羽,不得不暂时回避,除非能碰上顺天王,不然就得避免与他那些功力奇高的党羽拚骨,以免浪费精力,加速我体内的奇毒蔓延。”

  提起他体内的奇毒,冷魅的脸黯了下来,强打精神说:“也好,找人问问路,看该怎么走。”

  永旭和冷魅离开小溪不远,便听到西面不远处的树林里,传来悠然自得的歌声:“世事苍茫一局棋,胜负何必费心机,你争我夺终了局,大限来时各东西。”

  永旭一怔,摇头苦笑道:“天下众生,每个都像这人一样看得开,不知这世间是不是比现在可爱些?”

  冷魅怔怔地凝视着他,片刻,脸上有说不出的忧虑,喃喃地说:“我不喜欢这种改变。”

  “什么改变?”

  “你的性格我相当了解,你是个明快而且意志坚强的人,怎会突然生出这种感慨的念头?”

  “人不会永远坚强。”他叹息着说。

  “而现在却是你最需要坚强的时候。”

  “对。”他挺起胸膛说:“走,去找此人问路。”

  歌声已落,走人树林,便看到林中架了一间棚屋,一个须眉俱白的老人,坐倚在棚柱下,睁着老花眼,细心的用小刀挖萧。

  那根尺八黄竹质地甚佳,老人的手工也不差,运用小刀的手艺看似笨拙,但已挖好的三个指孔却相当均匀圆滑,大小不差分毫。

  老人看到了他们,瞥了他们一眼,老脸上现出一丝世故的笑意,然后转头专注于挖指孔的工作,对来人的突然出现毫不感惊讶。

  上了年纪的人,大多数有点懒散,活得久了看得多了,对任何事也提不起兴趣,对身边发生的事皆以漠然处之,见怪不怪。

  永旭上前行礼,友好地说:“老伯你好,小可有事请教,打扰打扰。”

  老人放下手中的工作,抬头眯着老眼打量他,目光在两人身上往复搜视,像是审喊一般。

  冷魅的衣裙也是湿的,讪讪地躲至永旭身后。

  “老伯……”永旭再次招呼。

  老人说话了,语气不耐烦:“你一定要打扰老汉的工作吗?”

  “老伯……”

  “你小小年纪,怎么说话有气无力,?”

  “老伯……”

  “你脸色苍白得像个鬼……唔!白中带青,不像鬼,倒像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呢!”

  老人语利如刀,一副教训人的面孔。

  永旭是个不拘小节,胸襟可容物的人,不在意地笑笑,作个鬼脸说:“老伯,但厂怎会白天出现呢?据说僵尸最怕鸡叫,晨鸡一叫便动不了。”

  “嗯!有道理,那么。你是水鬼了,身上全湿的,还有那个女的。”

  冷魅可忍不住了,大声说:“老伯,我可没惹你。”

  “那你又是什么?”老人问。

  “我们是向老伯问路的人。”永旭接口。

  “问路?你们是逃难来的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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