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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五


  城东南隅有一条横街的一座大宅内,西跨院的花厅内灯光明亮,五个愁眉苦脸的人,正向坐在上首的一个大和尚诉苦,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神色困顿疲惫,真像是斗败了的公鸡,神色疲惫中也流露出惊恐。

  和尚右首安坐着八爪蜘蛛的死党,艺业尚算高明的银剑应奎,不住搓着双手,暴露出心中的惶恐。

  他愁眉苦脸地向大和尚说:“大师这些话是不公平的,这几天来,晚辈带着所有的兄弟,昼夜奔波搜遍了城内外每一角落,不眠不休从没有懈怠过,真支持不住了。晚辈刚回来,连晚餐亦未曾用过呢,怎敢偷懒躲在家中纳福?”

  大和尚哼了一声,冷冷地说:“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,你们奉命前来助拳,该知道事情是如何的重要。这里是你们的地盘,上百名地头蛇未来往往,办起事来应毫无困难,怎会到现在还查不出周小辈的行踪下落?要不是你们偷懒,便是贪生怕死。往昔被周小辈把你们乌江镇闹得全镇鸡大不宁,你们不想报仇雪恨?哼!”

  “大师……”

  “不要说了,抓几个办事不力的人开刀,他们就会尽全力查出周小辈的行踪下落。”

  “这……”银剑应奎惊得背脊梁发冷,几乎语不成声。

  “要不然贫僧就唯你是问,说不定先从你开刀。”大和尚凶狠地说。

  银剑应奎快要崩溃了,但眼中隐藏着不满和怨毒的寒光,口中期期艾艾他说:“大师请……请宽限一……一两天,晚……晚辈……”

  “明天如无下落,贫僧唯你是问。”

  “明天晚辈将出动全城的朋友,分别至四乡全面布线,必有消息。”

  “好,贫僧随时等候你的消息。”大和尚冷冷地说,大踏步出厅,身形一闪,募尔就失踪了。

  送出厅外的银剑应奎打一冷战,僵在天井里直发抖。

  他身后跟出一名大汉哼了一声,愤愤他说:“三爷,这贼和尚咄咄逼人,他凭什么敢如此狂妄?咱们犯得着替这种混帐东西卖命?”

  银剑应奎长叹一声,苦笑道:“贼和尚原是川北的匪首,早年与庄主颇有交情,四川兵败后,逃至浙江出家潜伏,与庄主暗中时通音讯。这次他们光临敝地,派人通知庄主要人要钱,庄主不敢不听命放他,所以派咱们前来助他擒捉周小辈,公仇私怨一并结算,你说咱们是否犯得着替他卖命?”

  大汉一怔,问:“三爷,大爷早年也是川匪?”

  银剑应奎摇头道:“那倒不是。兄弟你记住,一失足成千古恨,交朋友必须小心,所交非人,这辈子休想安逸。”

  “贼和尚出家前的名号是……”

  “殃神景星,目下法号称法本。”

  大汉脸上变了颜色,骇然惊叫:“字内三殃神之一,咱们真走了亥时运了。”

  “所以你以后切不可乱说话,知道吗?”

  “我的天!这……”

  南面屋顶上空飘下两个黑影,轻灵飘逸落地元声,突然出现像是从天而降。

  银剑应奎大骇,火速拔剑。

  两黑影丝纹不动,站在丈外像是幽灵。

  “什么人?”银剑应奎扬剑沉喝。

  天色大黑,看不清面目。

  高大的黑影哼了一声,冷冷地说:“银剑应奎,你难道听不出在下的口音吗?”

  银剑应奎心胆俱寒,悚然后退骇然叫:“神龙浪子,你……你们……”

  永旭背手而立,接口道:“你还记得我,很好,你们的老大八爪蜘蛛不敢来,派你们这些禁不起一击的人来送死,委实令人失望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你准备好了没有?”

  厅内的人已一涌而出,银剑应奎胆气一壮,说:“阁下,不要欺人太甚,应某大叫一声,所有的人皆可赶来……”

  “呵呵!你的人都派出去了,全宅不过七八个人,你是不是忘了在下独闯乌江镇登堂人室的事了?那时你们的人有多少?”

  “这……”

  冷魅拔剑出鞘,举步迫近说:“现在你们只有四个人,一起上吧!”

  银剑应奎冷哼一声说:“你大概就是冷魅了,你敢以一拼四“四个嫌少了,上呀!”

  “恭敬不如从命,接招!”

  四支长剑两面一分,随着喝声四剑并发,剑吟声隐隐,排山倒海般的一涌而至。

  永旭发觉自己不能妄用真力,所以在这期间,他着手指点冷魅的剑术和练内力的正宗玄门心诀。

  冷魅根基不差,而且悟力甚高,目下她的艺业突飞猛进,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。

  银剑应奎小看了她,毫不客气地发起抢攻,四剑一聚,满以为可将她通得手忙脚乱的。

  冷魅以身法快捷享誉江湖,对付淬然的袭击颇有经验。

  募地,她身形左闪,一声娇喝摆脱正面的三支长剑,人到了最左侧的大汉身右,剑信手一拂,剑如电光一闪,锋尖掠过大汉的右肘。

  接着人化轻烟,快速的闪过大汉的身后,猛扑银剑应奎前冲尚未收势的背影,长剑破空而飞。

  “哎呀……”大汉狂叫,右小臂分家,随剑掉落脚前,向前飞奔逃命。

  银剑应率修为不弱,旋身接招,铮一声架住了冷魁攻胁背的剑。

  可是,棋差一着,冷魁已算定他定拼全力接招,双剑刚接触,里了铁尖的小蛮靴半分不差踢中了他的右膝,立即皮破血流。

  银剑应奎相当老练,要不是反应快,膝骨可能被踢碎,剑封住却发现冷轻剑上没有反震力,知道大事不妙,百忙中扭身移位,膝虽然未被踢实,但仍伤了肌肤。

  这一脚令他心中发毛,骇然暴退。

  假使他退慢一刹那,老命难保,冷魅的剑恰好长躯直人,锋尖指向他的心坎要害,他就在剑尖前疾退丈外,几乎仰面摔倒。

  冷魅也暗暗吃惊,长剑一旋,接住了剩下来的两支攻来的长剑,真力骤发。

  铮铮两声暴震,两支长剑翻腾着飞抛三丈外,两名大汉虎口裂开,手臂抬不起来了,见了鬼似的逃离现场,向厅内狂奔。

  银剑应奎本来向墙角退,想越墙遁走,岂知眼一花,前面便站着高大的永旭,向他冷冷地说:“除恶务尽,这句话不知是哪位古大贤说的,的确是至理名言。上次如果在下大开杀戒,诛尽你们这些恶徒,今天哪会有这许多麻烦?”

  银剑几乎崩溃了,剑失手坠地,惶恐他说:“周兄,请……请听我说,我……我也是不……不得已,饶……饶我。”

  “你在江湖未留下恶名,可是……”

  “周兄,请听我说……”

  “刚才你在厅日向那些同伴所说的话,在下已听了个字字人耳,你我势不两立……”

  “我……我带人回乌江镇……”

  “你敢吗?你不怕殃神要你的命?”

  “就让他来找吧,至少目前死不了,在下一回乌江镇,立即劝骆大哥找个地方藏身起来。”

  杀几个小爪牙起不了多大作用,永旭并不想要银剑应奎的命,能赶走毕夫子的爪牙,比杀死他们有利得多。

  听了银剑的语气,他心中一动,说:“找地方藏身并非上策,如果你能说动八爪蜘蛛,放出钦犯川匪顺天王已逃至此地的消息,他天胆也不敢去找你们算帐。”

  “这个……”

  “和州与南京近在咫尺,消息一传出,这些家伙还敢逗留?阁下,命是你们的,这是唯一自救之道,听不听悉从尊便。你走吧,在下饶你一次。”

  “这……真的?”银剑应奎狂喜地问。

  “事不过三,记住,希望下次咱们不再碰头。明日午前你们的人如果不撤回乌江镇,在下必定讨回公道。回去告诉八爪蜘蛛,他派毒郎君到池州暗杀铁背苍龙,毒郎君死前已招供,叫他要小心。滚!”

  银剑应奎“逢大赦,发狂般逃入花厅溜之大吉。

  永旭举手一挥,谐冷魅越墙走了。

  银剑应奎是个聪明人,本来被法本法名的殃神景星逼得走投无路,这一来,物极必反,油然兴起自保的念头。

  俗话说,阎王好对付,下归难缠,顺天王是朝廷的钦犯,天下闻名的造反匪首,消息一传出,势必全境骚动,那有容身之地?至于神龙浪子,却是从未落案的江湖浪人,任何时候都可以堂而皇之到乌江镇来寻仇报复。

  量小非君子,无毒不丈夫,银剑应奎一不做二不休,不但十万火急将人撤走,而且利用本城的地棍,迫不及待放出顺天王一群匪首已逃至和州藏匿的消息。

  已牌左右,卫城的官兵发出召集令。在田间干活的官兵纷纷放下农具,赶往卫城着起军装。

  知州大人也下令召集明壮,巡捕全部出动,市面汹汹人心也惶惶已经有罢市的迹象,全城戒严。

  城厢的附近已成危险区,陌生人已无藏身之所。

  毕夫子一群高手,失去了供驱使的耳目,而且被逼撤离,失去了众多耳目的优势,一切得靠自己了。

  一群行商打扮的人,破晓时分到达口西北三里地的青石村。

  村在乌江镇的南面十余里,小径通向浮沙口巡检司,另一套小径至东北数里外林渡口。

  这条小径旅客不多,往来的全是附近村落的人,偏僻而且人烟稀少,左面是荒凉的丘陵地,右面是田野。

  行商共有六个人,带的行囊却不少。走在前面的人是毕夫子,脱下青袍换褐衣,但面容依旧。

  毕夫子向路右的大树下一指,扭头说:“且休息片刻,到西面那座上坡后找村落安顿,不能到前面那座大村落休息,安顿后好好恢复精力,夜间动身,咱们必须昼伏夜行。”

  后一人是百里长风,接口道:“何不赶两步到乌江镇附近隐身?快到了吧。”

  “不,大近了容易暴露行藏。”毕夫子断然拒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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