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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三


  “四下无人,小扮又是外地人,说也无妨。太康镇中有钱有势的两大族,镇两姓卫,镇北姓徐,中间则是守本分的各姓商贾和农户。卫姓以卫振明为首,包销许、汝、裕、陈四州的盐和茶,总后则是设在平西,他本人在家乡纳福,招纳亡命,横行州县。

  徐姓以徐福春为首,是地方的有名士绅,结交官府,鱼肉乡里,豢养了一大群闲汉,专一惹事生非。俗语说,一山不容二虎;这座村子有了两头虎狼,而且势均力敌,想想看,那多糟,那还会有好日子过?双方都想将对方赶走,棋逢对手,互不相让。只苦了镇中的入,不但不敢说任何一方的闲话只稍口气上稍为不慎,大祸立至,更须防备两方的人冲突时遭到无妄之灾,经常出人命。

  苦的是双方都希望获得镇民的支持,不许迁离,没有人敢迁到外地谋生。富贵不还乡,如着锦衣夜行,两句话的意思,是说有财有势,便得在人前神气,如果镇民都走光了,还有什么可神气的?这就是不许镇民迁走的原因。”

  中海淡淡一笑,道:“只要他们不将缜民弄个家破人亡,任由两虎相斗也不是坏事嘛!”

  老人摇摇头,愤愤地说:“他们两虎相斗,遭殃的全是镇民,只要一方看这人不顺眼,便诬指这人是对方的奸细,不家破人亡才怪,前后已经死了不少家了!”

  “难道缜民不会设法和两姓对抗么?”

  “谁敢出头?两姓的人以高价请来不少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,全是些穷凶恶极的人,镇民又全都是本分的小民,难道玩命不顾家么?”

  “老丈,你老人家呢?就这么袖手旁观么?”中海含笑问。

  “我?”老人愕然问,接着摇摇头,向冈上一指,又道:“老汉不是镇上的人,住在老龙丘的西麓,一家子养羊为生,我的羊群也不向太康县的方向放。”

  “老丈,小可指的不是这些。”

  “你意何所指?”

  “老丈贵姓?高龄大概不下八十了吧?”

  “老朽姓邹,名已早亡,年届九六了。”

  “常人若届古稀之年,即使养生有术,目中必有红丝,而老丈虽故意眯目示昏,但难逃小可双眼睛清而瞳人宛如点漆,红丝不落,必是俱有上乘玄门练气术的名宿,难道小可看错了么?”

  邹老丈不再眯起双眼,凝神注视着中海,久久方问:“哥儿高姓大名?”

  “小姓龙名中海。”

  “你管不管这档子闲事?”

  “老丈,你呢?”

  邹老人摇摇头,无限感慨地说:“练气的人年过八十,如同流水下滩,有下无上……能保持所获的成就,已是万幸,何况老朽已年近百岁,想管也力不从心了。同时,你自然不知老朽的督脉已伤,腰脊无法挺直。脊为身之柱,柱不能支,怎能不自量力地妄自出面管闲事枉送性命?”

  中海低头沉吟片刻?

  “化解两方的纷争,用武乃是下策。老丈年高辈尊,若能出面排解,化干戈为玉帛……”

  “不可能的,哥儿。除非两方俱皆死伤殆尽,不可能要他们化干戈为玉帛。”邹老人抢着说。

  “哦!那么,就让他们两败俱伤好了。”

  “哥儿的意思是……”

  “噢!小可外乡人不愿卷入漩涡,小可要走了。”

  邹老人笑笑,向冈上指,说:“老朽的家在丘的那一边,倚山傍水茅舍两问,只有一个老伴一个小孙。如果你认为不辜负大好头颅,认为行侠仗义除恶锄奸方算是男儿本色,那么,欢迎光临寒合。

  ”说完,点着枣木杖颤巍巍地走了。

  中海目送老人去远,淡淡一笑,向系马处走去,一面自语道:“两败俱伤,两败俱伤……伤……

  当然,我不能听信一面之词,先看看再说。”

  丘顶阔约里余,下坡时驻马向下看,暗喝了一击采,自语道:“好一座独得天厚的镇集,难怪两姓的人皆想独占其利。”

  镇集距丘麓约有三里地,居高临下看得十分真切。那是一座四周丘陵围绕的盆地,中间展开二三十里的方圆,一条略带黄色的小河流蜿蜒其间,丘陵上森林密布,平原上开垦的田地只占五分之一左右,其他全是果林和树丛,远处的冈阜下,不时可发现三两栋屋舍点缀其间。

  太康镇位于小河的西岸,右面是老龙丘。镇四周果林密布,花木掩映。镇中槐树成行,柳树款摆虽则所有树叶行将落尽,但不难想像春天临时,这座镇集是怎样一副面目。

  镇集向南北延伸,共有五条大道在镇中会合,分别可达西华,临颖,郾城,西平,上蔡。镇南北的房屋比镇中段的房屋宏丽得多,楼台亭阁十分神气。田野和河畔羊群散布,巨大的张角大黄牛在各处徘徊;谁相信这样和平安祥的镇集,会像一座隐有无穷凶险的火山?

  中海驻马站在冈顶打量着四周的形势,久久方策马向下走。

  太康镇虽有通向五座县城的大道,但并不是往来必经的要冲,往来的大都是附近村落的人,和一些往来五县的行商,所以并不繁华,显得冷清清地。

  的答的蹄声从东面传来。镇中心的关王庙左侧,平安客栈兼卖酒食的店门前,两个村夫抬头向蹄声传来处看去,一个脱口喝道:“好健壮的汉子,只是马太蹩脚。”

  另一个村夫低叫道:“大牛,你闭上嘴好不?这人恐怕是他们请来的打手,你没看到他的剑?被他听到,可能误会你挖苦他,有你受的了。”

  “好,不说就不说,咱们进去喝两杯。”

  中海从容策马进入镇中,镇民全向他注目,他安坐雕鞍,留意左右的动静,不理会镇民投来的目光。

  关王庙是镇中心,也是镇民集会的地方,前面有块四五亩大的广场,有三条街在这见会合,店屋林立,但街上人并不多,疏疏落落有点冷清,三五个赶路的人匆勿过缜,很少在镇中流连的人。

  还未驰出街口,便看到庙左的平安客栈,酒帘子迎风招展。客栈对面,有一座换蹄掌的店子,店前设有栓坐骑的钉掌架三座,显然店面不小。第一座架上,栓了一匹健马,只有一名师父,正安静而又紧张地替马的右后蹄修掌,被栓白马儿有点不安静。

  中海从街南向关王庙广场走,正想驰向平安客栈。蓦地,北街蹄声如雷,八匹骏马狂奔而至。他心中一动,便驰向换蹄铁的店门。

  街上的人纷纷走避,八匹健马将到,马上的骑士一色青劲装,带有杀人的家伙。

  中海在店前下马,将绳抛给迎出的两名店伙,说:“劳驾,换后蹄。”

  “遵命,爷台请至店中小坐。”伙计含笑招呼。

  “不,在下要在对面喝两杯,稍停还得落店,马儿替我照顾一下。”

  店伙脸色一变,低声道:“要落店不如另走一家,平安客栈有麻烦。”

  “有麻烦?为什么?”中海惑然问。

  “瞧,八匹马来自徐府。平安老店昨晚来了两个外乡人,听说与徐府的一名打手过去有怨,今晨被人认出,可能要将人带走。”

  八匹马在平安客栈前刹住蹄,八骑士飞跃下马,将绳挽在栓马桩上,狂风似的卷入店中。

  中海淡淡一笑,问:“带人?带到何处?”

  “徐爷在镇北三里地有一座别墅,带到那儿……客官,请里面坐。”店伙惶然地改变话题。

  “说下去,老兄。”中海追问。

  店伙扭头就走,中海一把抓住他,喝道:“说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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