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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三一


  灯光明亮,一位青袍中年人踏入店门。高身材,鹰目炯炯,留了八字胡,右颊拉下一条三寸长光闪闪的刀疤,古铜色的瘦削脸庞没有三两肉。身后,跟着一个长随打扮的年轻人,健壮得像头大粘牛。

  店伙忙得团团转,根本无法再招呼客人。青袍人鹰目四顾,然后目光回到郑爷这一桌。

  八仙桌可坐八个人,这一桌只有七位食客,郑爷独自占了上首一方,旁若无人踞案大嚼。

  青袍人的目光,最后落在郑爷身上。

  这可对了眼,青袍人的目光本来就够凌厉,加以脸上冷冰冰像是阎王面孔,被盯的入必定感到浑身不自在。郑爷也是个不饶人的货色,立即怪眼一翻,大声问:“你看什么?”

  青袍人的随从粗眉一挑,踏进一步。

  青袍人手一抬,阻止随从发作,仍然盯视着郑爷,脸上涌起令人悚然的笑意,那是皮笑肉不笑的冷笑,嘴抿得紧紧地不言不动。

  郑爷受不了,气往上冲,猛地放下双手的食物,一双油腻腻的大手,在胸衣上一阵揉擦,怪眼彪圆,怒叫道:“再用这种贼灼灼的目光看人,太爷挖出你的招子来,他妈的!”

  青袍人仍然不动声色,仍然冷然盯视着他,嘴角的阴冷笑意似乎更浓了些,浓得令人打冷战。

  郑爷更是受不了,无名火起,挪下踏在凳上的右脚,正待发作,左手伸出了,五指如钩,想出手抓人。

  社弘突然呵呵笑,说:“老兄,你找死不成?”

  郑爷伸出的巨爪,距青袍人的胸襟不足五寸,突然停住了,沉声问:“小子,你说什么?”

  “我说你想找死。”

  “他妈的……”

  “这位仁兄复姓西门,名亮,绰号阴魂不散。你那两手鬼画符,不必献宝啦!老兄。”

  郑爷大吃一惊,脸色大变,伸出的手急急收回,打一冷战,像是矮了半截。当一个小鬼突然发现要勾的是个金刚菩萨,就是这种情景。

  郑爷胆都快吓破了,他前面这位阴魂不散西门亮,是字内十大黑道巨魁之一,他有眼不识泰山出口伤人,这不啻寿星公上吊嫌命长,找死可找对门路了。他向后退,向后退,想从后门逃走。

  “你还没给酒食钱吧?”阴魂不散阴笑着说。

  郑爷吓了一大跳,手忙脚乱取出两吊钱丢在桌上,扭头往店后钻。

  阴魂不散并不追赶,转向杜弘问:“老弟,你认识在下?”

  “认识。”杜弘含笑答。

  “咱们见过面?在下的记性差。”

  “我见过你,但你没见过我,那已是三四年前的事了,好象是在苏州。”

  “哦!不错,三四年前在下确曾在苏州附近留连。你贵姓?”

  “姓杜,名天磊。”

  “没听说过。”

  “区区江湖末流,阁下怎会听说过我这个小人物?哦!有事么?”

  “在下来找人。”

  “找人?谁?”

  “云中双奇。”

  杜弘呵呵笑道:“云中双奇腰缠万贯,邀游天下,饿死了也不会到这种小食店进食,你不是白费劲么?”

  “他们是化装易容来的,与六指怪丐同来。”

  “哦!这倒是奇闻。”

  “你认识他们?”

  “闻名而已。”

  “你如果碰上他们,告诉他不要躲躲藏藏,光明正大把过节了断,以免贻笑江湖。”

  “好,在下如果碰上,定将话转告他们。”

  “谢谢。”阴魂不散阴笑着说。

  “不敢当。”他客气地答。

  阴魂不散带了从人出店,杜弘暗自嘀咕:“怪事,八方风雨会磁州,恐怕要掀起一场风暴,是怎么一回事?将会发生些什么事故呢?”

  如果发生事故,对他侦查朱堡主的事可能有利,人多消息的来源也多,他正好浑水摸鱼。朱堡主为了向仇家行刺,豢养死土党羽众多,不可能完全保守秘密,去年在洛阳他便错过了拦下黄泉鬼判的机会。他不相信那些党羽们能守口如瓶,更不相信天下间那许多江湖好汉,没有人知道朱堡主的底细,只要他多加留意,定可找到一些线索,揭开朱堡主之秘。

  正在想东想西,邻桌一位中年食客突向他挥手示意打招呼,似笑非笑地问:“喂!老弟,你不怕阴魂不散缠上你?”

  他摇摇头说:“怪事,我为何要怕他?在下不触地的霉头,他没有缠住在下的理由?”

  “你知道这家伙的绰号叫阴魂不散,骄傲自大,心很手辣,工于心计,阻毗必报,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挺直脊梁。而你却泰然自若与他针锋相对地谈话,及时阻止他伤害那位租蠢汉子,真是够大胆的。”

  “老兄,你错了,你以为他是个没有理性的人么?在大庭广众之间,任何人也不至于迁怒不相干的人。在下的话不亢不卑,以你老兄来说,在生气发怒之前,也会想想自己是否可以轻易地对付在下,对不对?”

  “哦!你似乎颇为自负呢。”

  “是么?在下还不知道自己颇为自负呢,谢谢你的提醒,哦!老兄,明魂不散的话,你老兄都听见了?”

  “呵呵!在下一未重听,二没耳背。”

  “哈哈!那就好,用不着在下传活了。”他豪笑着说,继续进食。

  “咱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。”

  “呵呵!很难说,朋友两字范围甚广,仓猝决定,难免含糊不清。在彼此了解之前最好不要言之过早。看情形,磁州定然是非多,最好是明哲保身为妙。”

  “杜兄在磁州准备逗留多少时日?”

  “刚到,落脚在左邻高升老店,明天可能就要离开;如果没有意外的话。”

  “出门人哪能保证没有意外?”

  “能免即免,是么?在下一个江湖无名小卒,担不起意外和风险,不像你老兄云中双奇树大根深,招些风险也无所谓。”他泰然自若地说完,站起拍拍肚皮,招来伙计结帐,杨长出门而去。

  店门左侧一位蹲着进食的仁兄,突然在他经过时一腿扫出。这一记事先准备的扫堂腿,计算极精,出其不意碎然偷袭,按理断无不中之理。

  可是,居然落空了。他从容一跳,腿贴靴底一掠而过,危极险极。

  扫堂腿这一招,必须整整旋转一圈,以一腿为轴,从何处发即从何处收。偷袭的仁兄一击落空,便知不妙,不等收势,便待跳离原地。

  杜弘更快,伸手一抓,便夺过对方撑在左手五指上方的一碗小米粥,一声长笑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手法,连粥带碗盖在对方的头顶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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