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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二


  中年人沉下脸,从容地说:“老兄,别出口伤人,在下不希望与你伤和气,你们走吧。”

  大汉巨手疾伸,抽向中年人的左颊。

  中年人手一抄,便擒住大汉的腕门一扭。

  “哎!”大汉狂叫,屈腰转身,但仍不甘受制,扭身时左肘凶狠地后撞。

  可惜仍然无用,中年人左掌飞快地抵住了对方的左琵琶骨,轻轻一推。

  大汉向前一栽,“砰”一声仆倒在舱面,挡住了另一名同伴,跌得七荤八素。

  同一期间,另两位中年人一声长笑,四手一分,便擒住了另两名大汉,抛死狗般抛过船,一名中年人大笑道:“乖乖地回去,叫你们的东家收收心。”

  有人呐喊,有人拔刀。

  为首的中年人大吼道:“听着!不要命的只管上,谁动刀子,他得留下胳臂,在下已经警告过你们了,你们犯不着为了一些血腥钱卖命。”

  一名中年人抓起一根篙,抡篙猛扫,风声虎虎中,想纵上船行凶的几名大汉,鬼叫连天后退回船。

  “开船!”第三位中年人急叫。对方人多,很难照顾船夫,三十六着走为上着。

  船撑出江心,往上游急驶。

  第一回合,李掌柜吃了小亏。

  第二回合,鸿泰拦截染工的毒计落空。

  两下里扯平,还好没出人命。

  初二,店面挂上了朱漆金字大招牌:宁宣绸布庄。

  染房同时开工,三十余名师父,三十余名学徒,二十余名杂工,大炉大灶火焰熊熊。染布的师父,皆聘自本城,都是往昔失业十余年的名匠。染绸的手艺不简单,由南京来的巧手师父负责。

  宁宣绸布庄堂开盛筵,整整四十桌,本城的官与差到了不少。地方名流的筵席设在二楼,全是本城有头有脸的仕绅。桑大爷是上宾,为盛会生色不少。

  对面鸿泰绸缎庄毫无动静,伙计们皆冷眼旁观。同行是冤家,三东主易寿风度不够,撕掉了请帖,到城外江边的别墅消气去了。

  次日近午时分,施德县来的第一批布匹到达,不运到鸿泰,径自送至宁宣绸布在。先在店铺验收,然后出城送至染房入仓。

  货主取得了货款,全城立即沸沸扬扬,陷入狂欢境界,人们奔走相告,喜气洋洋。

  每匹红布的货柜,实足制钱一万二千文,折银是纹银十二两。比鸿泰的收购价,高出一倍有奇,而且不扣运费。鸿泰每匹布要扣运费两百丈,两百文当时可买七八升米,运费高得令人咋舌。

  全城骚然,暴风雨在酝酿中。即使是白痴,也可感觉出不祥的凶兆在四周流动了。

  第二批货物,来自宁国县,是素绸、绢、和白绫,且有一部份织绵,比大名鼎鼎的南京织造局产品并不逊色,敢与全国五大织造局的产品争短长。

  一连两天,鸿泰方面毫无反应,并未采取行动,这盘棋似已输定了。

  太平县,在府城西南两百二十里,位于丛山深处,县境南面就是黄山。这里的产品是五色线毯和兔褐,产品用小舟从青弋江运至芜湖。这两种产品不需加染,因此不需运至府,径自运交芜湖的宁宣本铺。

  四艘小舟乘急流下放,过了寒亭江口不久,江流右岸是山,左岸是桑麻遍野的田亩。这一带的田,十亩田必有桑田半亩麻田半亩。桑与麻皆是高茎作物,入藏身在内,极难发现。

  水势已趋平缓。舟子显得清闲,船顺流下放,每艘船相距约十余丈。离开了山区,押运的人松了一口大气,大概不会有危险了。

  负责押运的是管事吴爷,带了五名手下,他与一名手下站在第一艘小舟的舱面上,目光不住打量左岸的田野,不时用手下意识地抚摸佩剑的剑把,神色并未因离开山区而轻松。

  同伴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壮年大汉,佩了一把单刀,呼出一口长气,欣然地说:“吴爷,不会有人拦截了,航程已过了一大半,最危险的险难也过了啦!如果有人动手打主意,早就该露面等不到现在了。”

  吴爷眉心紧锁,心情沉重地说:“山区水势湍急,他们怎肯下手?他们要的是货,船沉了岂不一场空?最危险的地方,不是山区而是这一带大家认为安全的所在。”

  “你是说,山林中有人埋伏?”

  “埋伏在山林有何用处?”

  “这……”

  “我耽心的是……”话未完,喜地从左岸的芦苇丛中,箭似的钻出两艘梭形快艇,每艇有十二名赤着上身的大汉,以黑巾蒙面,佩了刀剑叉斧,那六个大汉手中,高举着一支火焰飞腾的火把,向上急划而来。

  “哈哈哈哈!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,咱们接财神来了。”有人狂笑着怪叫。

  舟子们大骇,船上一阵乱。

  吴爷大惊,咬牙道:“他们要用火攻,快往右岸靠。”

  右岸一声尖哨,接着是一阵锣鸣,山林中,一支红旗高伸出树梢,不住挥动。

  “糟!右岸果然有埋伏。”手下惊叫。

  吴爷心中叫苦,对方人多势众,而且意在焚船。如果缠上了,不仅货物无救,所有的舟子皆可能枉送性命,不由他不惊。他已无暇多想,断然下令道:“往左岸靠。”

  登岸决战,至少无辜的舟子可免池鱼之灾,逃入田野暂可脱身,在船上必定同归于尽。

  四艘船火速向左岸靠,正落入对方的陷阱,梭形快艇破浪而至,好快。

  船直冲上摊岸,搁浅了。吴爷一跃登岸,大叫道:“不必顾货物了,你们快逃。”

  船夫们一哄而散,纷纷逃入田野的桑麻田中藏身。

  吴爷五个人在岸上结阵,刀剑出鞘严阵以待。

  两艘梭形快艇并不靠岸,在江心上下巡航,艇上的人不住狂笑。

  吴爷大惑不解,心说:“怪事,他们为何不靠岸动手?”

  接着,他心中一懔,突向同伴们说:“糟!咱们中了圈套。”

  “吴爷,怎么啦?”一名同伴问。

  “他们的首脑并不在船上,在对岸山林故布疑阵伏兵,迫咱们……”

  不远处一座桑田中,人影急闪,接着狂笑震天,领先钻出的一名虬髯中年壮汉,亮出沉重的鬼头刀,飞跃而来狂笑道:“老兄,不错,逼你们前来送死。你们自刎吧,太爷留你们全尸。”

  吴爷迎前两步,剑隐肘后沉声问:“朋友,是哪条线上的?”

  “何用多问?”虬须人得意地说。

  “是鸿泰的?”

  “你认为有知道的必要?”

  “正是此意。在下吴清河。你老兄贵姓大名?”

  共有十二名粗壮的骠悍汉子,把他们五个人围住了。虬须人仰天狂笑,笑完说:“大概太爷不通名号,你们便死不瞑目了。好吧,反正你们都是要死的,告诉你并无不可,让你们在阎王面前,告我一状便了。太爷任飞。”

  吴清河大吃一惊,骇然叫:“魔刽任飞。”

  任飞一阵桀桀笑,笑完说:“天目山太爷住腻了,不能来此地么?”

  “你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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