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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四


  “荆姑娘,你好像不是武林人。”

  “什么?你……”

  “你似乎不懂武林规矩。”

  “住口!你……”

  “你只要再说这种偏袒一方的话,在下便将今天的比拼经过公诸天下,看你们两人还有脸在江湖上叫字号么?哼!”

  飞环织女恼羞成怒,沉声道:“你得问本姑娘肯是不肯。”

  “哦!你想杀我灭口?”

  “这可是你说的。”她阴森森地说。

  银汉孤星仰天狂笑道:“即使你能杀我灭口,也封不了天下人的耳目。”

  “这里只有你们两人……”

  “哈哈!你看看。”银汉孤星用手向侧方一指说。

  众人转首一看,愣住了。

  远处的树林前,站着一位佩剑的老道,一位佩剑的红衣俏女郎,一位挟了一根镔铁锏的虬须大汉,正向这儿注视。

  百毒书生乘机下台,大声说:“好,在下认栽,一掌之赐,姓张的,咱们后会有期。”

  “慢着!”银汉孤星叫。

  百毒书生扭头狂奔,如飞而去。

  银汉孤星嘿嘿笑,说:“这位仁兄输不起,简直是丢人现眼。荆姑娘,百毒书生一走了之,你这位见证,恐怕脱不了身呢。”

  飞环织女冷笑道:“怎么?你想怎样?”

  “按规矩,你得还张兄的公道。”

  “什么公道?”

  “别装糊涂,你得负责把百毒书生找来……”

  “你是见证……”

  追魂浪子摇摇头,苦笑道:“算了,念她一个女流不知利害,没有做见证人的才能,却妄想……”

  “你说什么?”飞环织女厉声问。

  银汉孤星笑道:“荆姑娘,不是我说你,比拼之前,你曾经说在下不配做见证,其实你也知道自己不配,这不是自取其辱么?算了吧,正主儿已溜之大吉,咱们在此地生气,无趣之至,散了吧,咱们先走一步,再见。”

  飞环织女粉脸酸红,讪讪地说:“哼!你敢把我怎样?”

  他呵呵笑,说:“瞧,你脸红了,很窘,是么?这才像是横蛮而有自尊心,却又嘴上不饶人的大姑娘。”

  飞环织女咬着下唇,哼了一声,羞怒地冲进,显然真恼了,但恼中却有羞态,极为动人。

  “慢来慢来,姑娘,咱们见证人打不得。”他避在一旁笑叫。

  “你……”

  他举步急走,笑道:“不要向在下发娇嗔,不要追来,小心扭了小腰儿,再见。”

  飞环织女盯着他的背影发怔,自语道:“怪事!他的态度怎么变了?不再拒人于千里外,很风趣呢。”

  她知道自己的脸在发烧,更知道她对银汉孤星的好感又加了一层。

  “小姐,该走了。”侍女低声说。

  “好,我们走。”她心虚地说,芳心在乱跳。

  “小姐,追不上了。”

  原来她不由自主地循银汉孤星的方向举步,银汉孤星与追魂浪子是向西走了,她应该向东走,或者向北走原路回到大街。

  “谁去追他了?”她没好气地说。

  “是,小姐。”

  “不许笑!”她急叱。

  “是,小姐。”侍女止笑答。

  远处树林前的三个旁观者,已经踪迹不见。

  追魂浪子回到客店,到了银汉孤星订下的上房,打发送茶水的店伙离开,苦笑道:“天磊兄,要不是你出手相助,今天真要栽在那卑鄙的家伙手中。”

  银汉孤星笑道:“其实你应付得了。怪,永泰兄,你的绰号叫追魂浪子,有名的心狠手辣主儿。据兄弟所知,以往你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霹雳火,今天怎么沉着住气,不毛不躁委实难得哩。”

  “唉!天磊兄,兄弟已是四十出头的入了,人哪能不改变?这次我走了趟河西,胸襟为之一宽,看了那些生活在祈连山与大漠之间的人,咱们真该惭愧。

  他们为了生活,与人争与天争,兽争,不屈不挠勇敢进取,无畏无俱乐观奋斗,活得极有意义。而我们,却在争名斗气的小圈子里打转,更有些人凭武艺为非作歹,胡作非为,以杀人为乐,万事皆为自己打算,既无益于世道人心,更谈不上济世利民,一无是处,反而是个神怒鬼厌的害群之马,岂不汗颜?经过这场凶险,我看破了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呵呵!你放心,我不是看破红尘。”

  “那你……”

  “你知道我是最讨厌和尚道士的,我要回家。”

  “回家?不做浪子了?”

  “是的,不做浪子了,鸟倦知还,叶落归根,我要回家耕那荒芜了的田地,至少我是个自食其力的人。”

  “哦!我祝福你。”

  “是的,谢谢你的祝福,祝福我活得心安。天磊兄,你呢?”

  “我,我……”

  “你还年轻,但我奉劝你也早些急流勇退,找个情投意合的伴侣,为农为商远离刀剑吧!”

  “永泰兄,我会考虑你的忠告。”他沉吟着说。

  “天磊兄,你与萧姑娘的事,我曾……”

  “永泰兄。请不必说了。”

  “我要说的,骨鲠在喉,不吐不快。萧姑娘命薄,她平安地去了,你浪迹多年守身如玉,总算对得起她了,她不会要你守她一辈子,她更不会让杜门绝后,更不希望你孤零零一个人在世间受折磨……”

  “永泰兄,求你别说了。”他烦乱地叫。

  追魂浪子拍拍他的肩膀,叹口气说:“我知道你是性情中人,但人总得有承受打击的勇气,如果看不开,这世间是很难令人活下去的。天磊兄,叨在知交,请接受我的忠告,好好考虑我的话。等会儿咱们叫些酒菜来,替我饯别,怎样?”

  “替你饯别?”

  “是的,我打算下午乘船走。”

  “咦!你是顾忌飞环织女的警告?”

  “不,我想早点走。不知怎地,与你倾心一谈,我竟然归心似箭,你说怪不怪?”

  “呵呵!不怪,这是人之常情。好,我替你饯行,你歇会儿,我到西面的鸿宾楼叫酒菜。”

  “我回房歇息,不必操之过急,你也该歇歇。”

  追魂浪子一面说,一面出房而去。

  追魂浪子在此已住了两天,住的是第三进。银汉孤星今天方到,住的是西院上房。

  踏出房门,便看到廊下站着一位丰神绝世的少年书生,穿了一袭青衫,眉清目秀,极为秀逸,手持折扇,宛如临风玉树,好俊好潇洒的少年郎,可惜有点弱不禁风的娇嫩态流露在外,缺少一些头巾味。

  他并未在意,径自返回三进院的上房。

  刚掩上门,便听到门外有足音,接着叩门声入耳。

  “谁?”他问。

  “请见张爷。”门外的人叫。

  拉开门,他怔住了,竟然是那位少年美书生,向他长揖为礼,笑道:“小生冒昧,张爷海涵。”

  “咦!你……你认识我?”

  “店家称你张爷,小生故尔认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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