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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九


  东门鹤扭头望向西堡烽火台,台项站着一名牧工。主举着手中的炬。

  “烽火一起,附近百里内戒严,官兵与民壮丁勇,湖水似的往这里赶。东门鹤,你永远没有机会成行。”石诚用震耳的嗓门说:“你,以及所有的人,全得把命留在此地,你的创业大计也因此而烟消火灭,遗憾终生。阁下,不要摆威风给我们看,你最好见好即收,我们不能供给你十二名响导,给你三个,我、廖总领、罗总管。你如果不肯,咱们拼个玉石俱焚。你们自诩亡命,兴隆牧场的人也不是怕死鬼,你怎么说?”

  石场主一咬牙,举手一挥。十余位牧场的主要人物,立即撤刀列成方阵。

  一声锣响,堡中百十名男女刀枪隐在盾后,两盾的空隙箭手引弓待发,自左右列阵,片间便完成战备。

  人数相等,歹徒们虽然实力雄厚,白天混战绝对难免伤亡。歹徒们并没有拼斗的打算,聪明的东门鹤不得不见好即收,石场主摆出的抵抗决心岂可轻侮?

  “好,就是你三个人。”东门鹤让步了:“赶快准备,不许拖延。

  不久,大群人马到了东草场。

  看了东草场的情势,石城暗暗心惊。

  “东门鹤,你把我南草场的大半军马全弄来了。”他愤然地说:“你是存心毁掉兴隆牧场。”

  “老夫无意毁你的兴隆牧场,毁与不毁,操在你手中。”东门鹤冷冷地说:“老夫容忍你是有限度的,你必须放明白些,不然。哼!”

  “此话怎讲?”

  “交马期还有三个多月,如果你尽了责,咱们来回平安,到时这批马便能回到牧场,你明白老夫的意思吗?”

  “在下明白,你们要到何处?”

  “出了金塔寺堡再告诉你。”

  石诚脸色一变,但忍住了。

  厩中另有近百匹乌,仓中堆放了百余包绑好的货物,二名回袋大汉,正在整理驮架。

  天黑前晚膳毕,骡马已装载完毕。马分为两队,一队是预用马,一队驮载货物;每匹马驼两包,有些则驮载帐幕、粮草等。除了预用马,每人每骑各带了两只羊皮本囊,尚未盛水。

  “从骸沟一带出边。”东门鹤上马向石诚说。“那一带已经布量停当。出了边,响导的责任交给你了。记住;你别玩弄诡计,我身边有许多响导,你骗不了他们。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石诚着笑:“你这百十人中,最少有一半蒙人和回人,你是货主,他们是买主。”

  “不惜,该动身了。”

  两百余区马;分为三队动身,悄然越野潜行,在前面带路的显然极为熟悉附近的地势,完全避开了村东和交通要道。

  在一段无人把守的边墙超越,接应的人已在该处等候。墙高三丈,宽亦有两丈八尺,墙内原有攀登的坎道,外面以布袋盛沙土堆成坡梯,便于马匹降下,马队通过后,在后面扫树枝掩扫蹄迹的人,留下拆除沙土袋灭迹,再随后跟上,神不知鬼不觉成功地偷渡边墙。

  大队驮马速度缓慢,天色破晓,才远走十余里外,满目泥碛,冈阜连绵不绝,连天衰草人兽绝迹。

  没有钟,全凭日色与经验趱赶。

  辰牌左右,停下来打尖。刚停下不久,北面突然出现三十二骑官兵,越野赶来察看查问。

  齐小燕是男装打扮,她跟在鲜于昆身旁,向官兵出示文书勘合与兵符,声称是押送补给品到天仓墩的肃州卫官兵,一切文件齐备,官兵与民夫的证明完整无缺。那三十二位逻骑看不出是伪造的证明,临行并祝他们顺利平安。

  他们并不急于赶路。自边墙至金塔寺堡约有七十余里,金塔寺以南逻骑最多最严,未牌时分,距金塔寺已不足十里。这一天中,共碰上十二队逻骑,最少的十名原多一队竟有八十人。每一队逻骑皆停下来盘查,齐小燕假造的各种证件与真品几乎一样,毫无破绽启人疑窦,因此皆能顺利地通过检查。

  他们连夜偷越金塔寺堡,不敢在金塔寺堡暴露行藏,石诚是识途老马,领着驮队乘夜暗远走高飞。

  天亮前,他们在讨来河东岸打尖,养精蓄锐补偿一天两夜的疲劳,也躲避那些远出大漠巡逻的轻骑兵快速逻队。

  走天仓墩鬼域,应该沿河东岸北行。但天色将暮,他们已动身涉水渡河,转向西北行进。

  就这样昼伏夜行,不徐不疾认准西北方向趱赶。沿途有水井处必有草木,一切顺利。第五天凌晨。便看到北面的群山。打尖时,石诚向东门鹤说:“这里已是金塔寺堡的巡逻极边区,再过两天,便要进人蒙人游骑活动的三不管地带,强盗们的猎食场,白天赶路仍然危险,不法之徒远在三十里外就可以发现我们。到底要夜间走或是白天赶路,你这位首领该拿定主意。

  “夜间你会迷路吗?”

  “有星月就不会,只怕起风沙。”

  “万一起风沙……”

  “就必须停下来。”

  “那……白天……”。

  “白天如果起风沙,同样不能走。”

  “好吧!那就夜间赶路。”东门鹤拿定了主意,“这鬼地方,白天热得要死。”

  “你问过你那些响导吗?他们应该知道该怎么走。”

  “他们知道路,但不知道情势,这就是老夫找你兴隆牧场的原因。”东门鹤终于说出实情:“你喜爱冒险和狩猎,从小在这一带千里大漠驰骋,知道何处有凶险,知道如何趋吉避凶。我那些向导以往仅在赤金、苦峪一带贡路往来,鲜于昆、白里图仅知道这条路好走些而已。”

  “我明白,你们是与吐鲁番交易。”

  “对,你明白就好。”

  “可是鲜于昆和白里图,他们已经不是回回,他们是叛逃者。”他说出自己的看法。“你要你那手下扮回人。扮得并不像。在兴隆牧场,鲜于昆和白里图根本就不曾虔诚的举行每日的祈祷。老天爷!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事吗?”

  “鲜于昆与白里图代表吐鲁番,与老夫订约贸易,先付定金一千六百两,宝石五千一百颗,派了十八名手下协同老夫办事。与吐鲁番交易,有什么不对吗?”

  “吐鲁番控制着大道,用不着冒险走私,你不是说货物是茶砖吗?”

  “是呀!”

  “吐鲁番人对茶砖的需要量有限。”

  “你是意思……”

  “那是蒙人最迫切需要的东西。货物的贩运,你的人曾经亲手经办吗?”

  “这……是断魂箫经手的,由他住在兰州的几位朋采办,与吐鲁蕃人贸易走私,也是他那些朋友的主意,说是一次可获十倍利,有了这些钱,日后我们可以大展鸿图,雄霸河西。

  “我相信你们那些茶砖中,至少有一半不是茶砖。当这些东西到了蒙人手中之后,东门鹤,你雄霸河西的迷梦就要醒了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要不了几天,就会有大批人马前来接货。但我可以向你保证,来人决不是吐鲁番。吐鲁番人不够剽悍,决不可能远出千里深入蒙区自寻死路,他们怕蒙人怕得要死,十个吐鲁番人也比不上一个蒙人。”

  “哎呀!你是说……”

  “你在做蒙人的汉奸。”

  “你在挑拨离间!”东门鹤不悦地叫。

  “是吗?事实会证明你的错误。天亮了,下令打尖吧。”石诚冷冷地说,兜转马头往回走。

  他们要在这里歇息一整天,一面避免白天的炎阳,一面躲避沙漠的盗群。其实,这一带并不是真正的沙漠。而是石碛草原,位于白山黑山之间的荒原地带。

  帐幕有秩序地排列在草原中,勾魂姹女与石诚共住一个帐。由于太过疲倦,进膳后不久,勾魂姹女便睡着了。帐四边是撑起的,空气可以流通热气不易停留,在帐中可以看到邻帐的动静。

  石诚从帐后踱出,到了三四丈外齐小燕的帐侧。

  “齐姑娘,想找人谈谈吗?”他低声问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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