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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七一


  他心中一动,便利用山石草木掩身,由官道上方危崖向马车出声处飘去。

  没有人留意绝壁上有人,他的轻功又了得,二五丈的陡崖,他一闪而过,象一头老虎,不久便到了现场。崖下面的喧嚷声,他听得十分真切,人向下搜,他也往下走,直至下面激斗不起,他所立处看不到下面密林中的事,又不好现身。他懒得管闲事,反正知道车中女人没有死,其余的事不愿过问,便脱身走了。

  第二天,他到了邠州,发生了变故,至让他稽留三日,真是巧。

  官道在邯州离开了泾河,转向南走。由这儿到西安府,计二百八十二里。以他的脚程来说,慢些儿走,只须一天便到了。平时,西安府的马车,以这里为一站宿地。

  他仍是那一身窝囊打扮,不过已丢掉灰衣,换上了褐衫,不徐不疾赶路。

  已牌初,前面现出一座山头,官道绕山左而过,山上草木葱笼,山下依山筑了一座土围了,官道就在土围子前横过,路旁建了一座凉亭。

  他大步走近,到了凉亭旁。亭至为简陋,四根海碗大木头为柱,顶盖倒是瓦覆,宽广约有丈余,两旁是长木凳四张,柱旁搁了一个大茶桶,挂着瓢儿;一张木几上放了五只瓦碗。亭左,有拴马栏,栓了两匹健马,正在马槽内低头喝水。

  亭后三五丈,就是土围子的栅口,栅口大开,可以看到一群野孩子,在晒麦场上奔跑逗引几头黄犬。

  亭中,左右坐了两个人。左面那人,是个长象吓人的家伙,年约古稀,高大英壮,其重如牛,一头金发闪闪生光,乱七八糟披在肩上,脸上黧黑,粗眉昭眼,眸中赂泛青色,照然有羌人血统。鼻以下,与发同色的凶腮短须,毛茸茸象头刺猬。身穿青布直裰,腰带上,插着一把弧形长刀。

  这人是熟面孔,正是祁连阴魔在祈连山一带为非作歹的金毛吼景泰,同称塞外双魔的宇内凶人。

  这家伙在舍身崖与祁连阴魔同设十面埋伏,将神剑伽蓝迫下了舍身崖,高高兴兴回到西安府,他不走了,在古都寻快乐。

  直至神剑伽蓝以蒙面黑衣人出现,古都血案迭起,少陵原之夜,血雨缤纷,太白矮仙亦同时现身。这消息传出后,这家伙便知大事有点不妙。在太白山庄,他龟缩在一旁不出,他要观看风色,必要时溜之大吉。

  果然不出他所料,盟台中五派掌门刚摆阵,庄中已到了神剑伽蓝,左手火把,右手是令人丧胆的伏鳌剑,在五行宫中一面放火,一面杀人,遇者必死,比阎王爷还凶恶厉害。

  这家伙吓得魂飞天外,转入了地道逃命。大火在上面燃烧,他不敢出来,在密如蛛网的地窑密室中,足足躲了两天一夜。

  第二天晚间,他开始摸索向庄后密道逃命。半路上,碰上了两个黑影也在下面摸索,他惊魂未定,不敢出声招呼,也无脸招呼,躲入另一条地道,半夜方溜出逃向西北老巢,躲了近两年。

  在祁连一躲两年,风声已消,但崆峒派已无内顾之忧,正全力整顿派务,卧榻之旁,岂容外人酣睡?他如果想胡为,崆峒派不要他老命才怪。他见事不可为,只好重入中原。但他又不愿投入摄魂魔君手下,自创基业又心有余而力不足,只好做些独行买卖,浪迹年余。

  江湖变故他明若观火,黑白道的人要找武林三杰,他却置身事外,不参与任何一方,自己也不愿再招惹是非了。这天他正带着一包金珠宝玩,端程返回祁连,要在土生土长之地以终天年。岂知到了西安府,便得到九天玉凤已被人掳走的消息,一时好奇,也想瞧瞧热闹。

  亭右面,坐着一个中年人,圆圈脸,剑眉入鬓,虎目神光外射,身穿青色劲装,外罩一件同色外褂,胁下挂着百宝囊,背系长剑。由外表看来,这人英气勃勃,修为定然不弱。

  栓马栏往旁,椅着一个土老儿,正心无旁务地注视着马匹饮水,显然是他看管着马匹。

  亭中的两个人,原先各自注视着自己的马匹,看山海之王大踏步走到,同时向他注目。

  金毛吼与山海之王的目光一接触,突然变色地站起。但山海之王不理他,逞自闯入亭中,直趋水桶,一连舀了五碗水灌入肚中,喝采道:“好水!”

  金毛吼这才松了一口气,坐下来,心中嘀咕道:“怪,这小子的眼睛,真象他。要不是他略为雄壮,而没有胡子,或者不象这么落魄,我真会错认是他。”

  人的一生中,除了老迈,任何身体各部分都可变,但一双眼睛罕有变异之时;所以金毛吼一看到山海之王,顿时吓了一大跳。

  栓马柱栏旁的土老儿,一听有人赞水好,抬头笑道:“客官果然识货,水确是好。”

  “是泉水吗?老丈。”山海之王问。

  “是的,这是大名鼎鼎的高泉水。”老人得意地答。

  “请教老丈,这是什么所在?”

  “这是永寿县的高泉镇。喏!瞧这座山,就是高泉山,也叫甘泉山。”

  “到永寿还有多远?”

  “不多不多,三十里整。”

  山海之王一面和土老儿聊天,信步走向亭侧,方向正是金毛吼身左,象是向他走去一般。

  老魔心中有鬼,他一直就得提心吊胆,疑团未解,在暗中运功戒备。山海之王人高脚长,走起路来象是普通人奔跑,看去甚快。

  他一面走近,老魔的心顺着他的脚步向下沉,心道:“好小子?恐怕真是他,他在捉弄我呢;”

  山海之王踏出最后一步,相距不到五尺,身躯向前靠,要再踏出一步,仲手去扶亭栏。

  手刚伸出,金毛吼脸色大变,向右疾射;伸手去拔弧形长刀。

  对面的中年人哼了一声,飞步枪出,“铮”一声剑吟,他奇快地撤下长剑,仲剑一拦,沉声喝道:“姓景的,阳关大道,不可行凶。”

  山海之王扭转身,诧异地道:“咦!你们干什么?”

  中年人淡淡一笑,道:“这位景爷要算计你,瞧,他的刀拔出来了。”

  “算计我?”他指着金毛吼,又道:“你真是算计我吗?”

  金毛吼心中一宽,心道:“如果是他,该已出手了,但看他脸上的神情,分明对我陌生,不是他。”

  他心中一宽,怒火又起,一股子怨气,出到中年人头上去了,冲山海之王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,瞪了他一眼,转向中年人恶狠狠地道:“好小辈,你怎么知我姓景?”

  中年人冷冷一笑道:“瞧你这副长相,和穿着打扮兵刃,谁不知你是塞外双魔的金毛吼景泰?”

  “小子你是谁?”

  “是谁?无名小卒,不说也罢。”

  “好小于,你既然认得老夫,怎敢在我面前亮剑耀武扬威?你活腻了?说!”

  “哼?塞外双魔吓不倒区区在下。”

  金毛吼怒从心上起,恶向胆边生,横刀欺近,怒叫道:“老夫的名头吓你不倒,且看看老夫的刀可否将你砍倒?”

  长刀寒光闪闪,薄而长形如新月,吹毛可断,冷气边人,一步步向前迫近。

  亭中宽只丈余,地方太小,中年人屹立不动,道:“要动手,咱们到外面去见个真章。”

  “慢点儿,”山海之王大声喝止,又道:“你们这些人也真怪,动不动就拔刀亮剑,拿性命当儿戏,岂有此理。姓景的,刚才你先拔刀找我,我要你先收刀,给我离开这儿。”

  中年人一怔,这大个儿赤手空拳,口气可真不小。

  金毛吼心中一跳,但仍凶横地叱道:“小子,你是谁?口气够狂,你要是知道你在对什么人说话,就不会如此狂妄了。”

  “我,姓山名海,叫山海之王。你听是不听?”山海之王把肃王的话用上了。

  “山海之王?你小子确是狂。”金毛吼一块大石头落地,眼光凶光暴射。

  中年人吐出一口气,“唰”一声长剑反手入鞘,道:“山海之王进入中原了,不知是幸与不幸?”

  山海之王看了他一眼,道:“咦!你象是认识我,咱们陌生着哩!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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