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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六三


  那时人口不多,西北近陕西一带,遍地牧野,有田没有耕的人手,所以贫穷的人不太多,山海之王这身狼狈相,确是岔眼

  车缓缓迎面驶来,后面的五匹马也到了。山海之王距马车还有三五十步,五匹马已狂风似的冲过他身边,在马车前十来步突然刹蹄,余势直冲至车旁;全勒住了。

  赶马车的小伙子在马儿冲近时,突然站起了,一抖缰吆喝一声,车刹住了。

  马上的人十分抢眼,最先骑是身穿青直衣的中年人,头上却挽着道士髻,粗眉大眼,庆气外射。后三人穿青色劲装,背紧长剑,胁下挂囊,年纪在二十三四之间,一个个肩阔膀圆,面貌凶猛。

  五匹马将马车围住了,车上的雄壮小伙子面色略变,站在车座上亮声叫道:“武安老店的客车。诸位,有事吗?”

  左侧旁近门的中年人,咧嘴一笑道:“废话!车门上刻着店名,还用你说?”

  小伙子一怔,听口气,是找麻烦来的,不友好哩,

  “算我废话。请教诸位大爷,有事吗?”他忍着气问。

  “当然有事,不然用不着拦你。”

  “这车直放兰州,客人已包下了,如果想搭乘,对不起,恕难应命。”

  中年人冷然一笑,策马欺近车门,伸手用马腋去挑门侧的窗帘子。

  “住手!内有女眷。尊驾好没道理。”小伙子手中的长鞭,杆儿一伸,将伸出的马鞭挡开,急声叫。

  中年人冷哼一声,怪眼一翻,“唰”一声抽出一鞭,向小伙子腰腹击去。

  小伙子站在车座上,居高临下,大概他也练了几手儿,岂肯让人欺负?鞭末近身,他已一撇鞭杆,“得”一声脆响,将马鞭挡开,变色吼道:“什么人?讨野火吗?”

  另一旁挽道髻中年人,蓦地一鞭抽出,攻向小伙子的后股,并大喝道:“小子该死。”

  小伙子身手不等闲,身躯一闪让过一鞭,大喝一声,长鞭象一条怪蟒,飞扑在身后出鞭的中年人。

  “叭”一声暴响,人没抽着,马可挨了一记狠抽,一声长嘶向前一冲,险些把中年人掀下马来。

  最先出手的中年人突然凌空扑上,顺手拨鞍出侧长剑,只一闪便上了车座。长剑已点在小伙子的脊心上,喝到:“丢下鞭,不移动,听候吩咐。”

  小伙子脸色大变,咬牙切齿道:“好朋友,你们人多,有剑,咱们以后算帐。”他丢下了鞭。

  “转身。”中年人厉喝。

  小伙子不敢不转,背后冷冰冰的剑尖可怕着哩!他徐徐转身,大手掌已经到了面颊。

  “劈啪啪……”一连六记正反阴阳掌,全落在他的两颊上,他只觉满天星斗,牙齿冒血,咸咸地不是滋味。

  中年人奇怪地揍了小伙子六记耳光,用剑点在他胸前,以凶狠的语音骂道:“小狗,你敢发横?也不打听打听大爷们是谁,便想逞英雄动手动脚。三弟,先看看。”

  应声落马的中年人是三弟,他一跃下马到了左厢窗口,伸手“嗤”一声拉掉了窗帘。

  这时,山海之王刚到,他暗中已决定了管定了这档子事,但不急于出手,他要往下瞧结果。他刚由左侧慢慢放过,窗帘拉掉,他便恰好瞧清车内景物。他个儿高,所以看得十分真切。

  车中垫褥上,倚在以织金锦面堆成靠背,两旁堆成扶手的一个俏丽女郎,正用茫然的眼,直瞪着车顶,似乎不屑理睬外边的纷扰。这女人只看到一双美丽而茫然的眼睛,眼以下挂着一幅轻罗帕,如意领窄袖子水湖绿短春衫,同色拖地长裙,褐色小靴儿映掩,一头黑漆秀发结成一根大辫子,盘绕在头顶,簪着两朵珠花儿。只消看第一眼,便知她是个回族妇女,扶在扶手上的一双纤手,晶洁如玉,恍若春柔笋荑。

  山海之王一触那双大眼,只觉心弦一阵震撼;这双眼,他有依稀的似曾相识之感。

  他脑中又开始迷乱,拍拍脑袋,在思索这双似曾相识的眼睛,可是他想不起来,脑中太混乱了。他联想到前晚出现的幻影,但是却又不象,穿着打扮完全不是那么回事,无法将这位回族女郎,与他幻影中的少女相较。

  他站住了,低头沉思,他想多看一眼,可是窗帘已经放下。

  绝大多数人,将信回教的人叫回族,其实大谬;真正可以称为回族的人,根本没有,都是咱们汉族人,只不过宗教不同而已。那时,略可代表回族的维吾尔人,早已被赶出边地,如发现维吾尔人,一律逮捕解京,甚至就地正法也非奇事。

  自从回纪人在唐进入中原,唐朝皇帝留下了三千回兵,配给他们三千名美女,以酬谢他们协平安禄山的汗马功劳;从此,回教便在咱们中国生了根。在长安原有回教的礼拜寺,那是天授年间盖斯和无爱士陆路东来所建,由海上来的塞而帝与于歌士,亦在广州泉州光复建了怀圣寺。

  等到大唐天子留下了回纥人,回教便在西北和东南大行其道。

  众所皆知,回教是以教规严厉著称,教徒的女人不许嫁教外人,男子却可娶教外人,但娶后女人必须信他们的教;如此一来,教徒代代繁衍,只多不少。真正的异族回人,在中国无法立足,所有的教徒,是汉人而不是回人。

  回教徒的女人,是不许以面目示人的,在中国,教徒们仍保持着这种风俗,而且在与客人对答时,双目照例不与客人对视。车中的女郎,不理睬车外人,乃是情理中事,并非是她傲慢无礼。

  用剑指着车夫的中年人,沉声问道:“三弟,如何?”

  三弟已放下了窗帘,摇头道:“不是的,咱们也许错过了。”

  “车里的人怎不说话?问问她。”

  “不成,是回人,是个小媳妇儿。”

  “问她,凡是女人都要问问,尤其是有姿色的女人。”

  “算啦!这女人不见得有姿色。二哥,咱们走,快点儿,免得被狗东西把人弄走。”

  二哥“啪”一声,又给了赶车小伙子一记耳光,厉声问道:“你店中共放了多少的车?说,”

  “三弟,这是第一部,另两部只到平凉。”

  “到平凉了吗?”

  “可能昨晚到。”

  二哥一跃下车,飞身上马。赶车小伙子抹掉嘴角血迹,沉声说道:“诸位请留下大名。”

  “你想怎样?”二哥翻着怪眼问。

  “武安老店不是等闲人,日后自有人找你们讨取公道。”

  五个人全哈哈狂笑,二哥笑完说道:“小伙子,你竖起驴耳听了,武当排又岂是等闲人?大爷们人称南阳五虎,你自己可以打听。哼!如果咱们在贵店的车中找到要找的人,武安老店的招牌不砸自烂。要找咱们讨公道,大爷们扫径以待。”

  五匹马向东兜转,正等抖缰,三弟突然用鞭一指道旁低头沉思的山海之王,向同伴说道:“晤,这家伙行迹可疑,也许与他有关。”

  二哥轻瞥一眼,道:“他胆子不小,在这儿听了这么久,居然若无其事似的,问问他。”

  这时马车已缓缓启程,速度渐快。

  山海之王心中在思索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,但耳中却在运神功倾听右侧山林中的动静。他耳力奇佳,已听出半里外有人匿伏,这时正用轻功离开此地,向西走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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