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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〇


  “好,好,你躺着。”柳二呆:“我这就去,这就去……”

  “到那里去。”

  “堤岸里有几处炊烟升起,想必有人家。”柳二呆道:“我好去弄点食物……”

  长江上游是多山的高原,每届春夏季节,积雪水融,常常造成洪水泛滥,因此下游两岸,大都筑有堤防,一般庄稼人家都住在堤岸以内。

  堤防因地而异,有的高在数丈,是以人在江岸,难以窥见堤防以内的景物。

  “你去弄?你当我饿得连路都走不动了?”沈小蝶嗤的一笑,缓缓站了起来,整了整裙衫,道:“据我所知,由此向西,十里外有处市集,先忍一忍,到了那里,好好打顿牙祭。”

  “真的?”柳二呆心里暗喜。

  他喜的是沈小蝶没有提起分手之事。

  市集在一处三汊河口,水流入江。

  水是文明的象征,也是商业的起源,大凡水流汇合之后,必然行旅云集,商业鼎盛。

  但大凡这种地方,也必然隐藏了许多罪恶。

  柳二呆和沈小蝶进入市集之后,首先注意的当然是座酒楼,或是一家像样的饭馆。

  好在茶楼酒肆容易寻找,大都在比较热闹的地方,而且还有醒目的市招。

  十字街头有家“七贤居”,看来还算不错。

  当年竹林七贤都是饮君子,既以“七贤”为名,想来卖的必是好酒。

  有好酒当然必有佳肴。

  柳二呆和沈小蝶相偕而入,上得楼来,在临窗之处找了一处雅座,推窗外望,可见街市景物。

  人在饿极之时,并不求山珍海味,有得吃,味道好就够了。

  于是,柳二呆吩咐来只大肥鹅。

  “什么鹅?客倌。”一个有些油腻,笑嘻嘻的伙计哈了哈腰。

  “清蒸,另外加点香菜。”柳二呆记得沈小蝶的话,她要补一补。

  “这要火候。”伙计面有难色:“说不定要等上好几个时辰。”

  “不行,要快。”

  “客位,要快,就得改一改。”那伙计道:“反正不论什么,本店都是拿手。”

  “有些什么鹅?”

  “多啦。”那伙扳起指头,如数家珍的道:“白切鹅、油淋鹅、宫保鹅、棒棒鹅、怪味鹅、辣子鹅丁、芙蓉鹅片、黄焖鹅块……”

  “好啦。”沈小蝶道:“别念了。”

  “客倌是……”

  “越念越饿,就来个芙蓉鹅片吧!”沈小蝶道:“再加个糖醋鱼。”她知道柳二呆喜欢吃鱼。

  另外还叫了两样素炒,一大碗丸子汤,虽不算什么盛宴,两个人吃已很丰美了。伙计点头记下,哈腰而去。

  饭前小饮,柳二呆还要了壶竹叶青。

  酒到微醺;饭已足够,芙蓉鹅片清嫩爽口,糖醋鱼鲜腴味美,柳二呆连连赞好。

  饭后来了两杯清茶。

  正待少作憩息,忽听街头传来一片喧闹之声,车声轧轧,健马长嘶。

  柳二呆推窗外望,只见一辆装饰豪华的双套篷车,有如风驰电掣而来,大街之上行人惊避,车尘滚滚。

  长街驰马,什么人这大的派头?

  车到楼下,忽然停了下来,只见一个青衣大汉霍地跳下车辕,咯咯咯,楼梯一阵声响起。

  显然,这汉子上楼来了。

  “掌柜的……掌柜的……”青衣大汉被锣嗓子似的在楼梯口直嚷:“快,快,准备十样大菜,八色拼盘,要上好的河鲜……”

  “是是是。”一个胖掌柜走了过去,连连哈腰:“大爷,客人呢?”

  “客人?”青衣大汉横眉怒目:“什么客人?”

  “小人是……是说……”那胖掌柜畏畏缩缩:“莫非大爷……大爷不是请客?”

  “这关你屁事。”青衣大汉怒道:“噜嗦!”扬手一掌,发出啪的一声脆响。

  这一掌不轻,胖掌柜胖嘟嘟的脸上,立刻出现了五条指痕。

  “是是是。”胖掌柜捂着脸,兀自道:“小人该打,小人的确该打,但……”

  “但什么?”

  “但请大爷吩咐,什么时候开席?”胖掌柜低声下气的道:“小人也好准备。”

  “开什么鸟席!”青衣大汉鼻孔一哼:“黄昏以前,送到玉露湖铜雀别馆。”

  “是是是。”胖掌柜一连哈了七八个腰。

  青衣大汉双目一抡,掉头而去,但地余怒未息,一路咯咯咯,楼梯踩得更响。

  那知刚刚走出街头,刚刚伸手攀住车辕,忽然掠叫一声,不知什么东西凌空而下,正好打在手背上,登时血流如注。

  他低头一看,原来是根大鱼制,这只手正是刚才打人的手。

  这是谁?敢在太岁头上动土?

  青衣大汉不禁勃然大怒,头一扬,登时破口大骂:“是那个狗娘养……”

  一句脏话还没骂完,楼上窗口忽然飞来一物。

  这个“养”字是开口音,时间十分凑巧,就在他口一张,那东西不偏倚,正好打在嘴里。

  滑腻腻塞了满嘴,又甜又酸,还略为带点腥味,原来是个大鱼头。

  “糖醋的,味道还不错吧?”窗口里伸出一头来,正是沈小蝶。

  那汉子瞪着两眼,口不能言,一张脸胀得通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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