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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六


  一杯干罢,闹海蛟随即含笑起身说:“明日两位还要赶路,就请早些安歇吧!”

  说罢拱手,转身走向门外。

  马龙骧和陶萄凤赶紧起身相送。

  送出房门,互道晚安,不远处的黑暗中也走出那个送菜来的少年。

  陶萄凤一直帮着少年整理完了桌上残肴,才扬掌震熄了两盏纱灯,轻快的走进了寝室内。一进内室,方见马龙骧正仰面和衣躺在床上,两眼呆滞,一瞬不瞬的望着帐顶,似是想着心事。

  珠帘的响声,也将马龙骧由思维中拉回了现实。

  马龙骧一见陶萄凤,急忙起身,含笑亲切的说:“凤妹,你快睡一会吧!我在外间椅上盘坐一两个时辰……”

  陶萄凤一听,立即意外而不高兴的问:“为什么呢?”

  马龙骧俊面一红,说:“我盘坐假睡已成习惯……”

  话末说完,陶萄凤又嗔声说:“别说我们的关系名分业已人尽皆知,就是我们同属世兄世妹和衣倒在床上睡一会也并非逾越过分呀?”

  说至此处,一张美丽的娇靥也不自觉的红了,同时继续说:“清者自清,浊者自浊,只要我们心地光明,行为中炬,就是睡在一张床上,神明也会为我们作证的!”

  马龙骧虽觉陶萄凤说得有理,但总觉得自己不是真正的马腾云,在良心上总有一种欺骗行为的感觉。

  是以,未待陶萄凤接口,立即讪讪的说:“话虽然这么说,我总觉得……”

  陶萄凤柳眉一剔,立即嗔声说:“你的个性怎的总是这样的柔弱……”

  话末说完,陶萄凤的目光突然一亮,神色立变,瞪大了一双明目,惊异的望着马龙骧的左眉急声说:“啊!龙哥哥,你左眉内的朱砂痣怎的掉下来了!”

  说着,竟惊异的举起纤纤玉手,以春葱似的小指去拨弄马龙骧的眉心。

  马龙骧这一惊非同小可,宛如焦雷轰顶般,浑身一颤,脱口一声惊啊,说:“真的?”

  陶萄凤已用指甲将王夫人用金簪暗注内力点的那颗假朱砂痣的脱皮,拨弄出了眉心,同时急声说:“真的,一层皮都掉下来了!”

  马龙骧听得心中一动,情急智生,不由惊异的说:“那位道姑师叔果真说对了!”

  陶萄凤一听,立即不解的问:“什么说对了?”

  马龙骧只得正色肃容说:“师叔说,神功练成之后,身上大部份的痣都会随着脱皮而脱落。”

  陶萄凤一听,愈加惊异的说:“真的有这种事?”

  说着,竟转身走向马龙骧的身后。

  马龙骧一看,心中又是一惊!

  这时他断定马腾云的耳后或颈后,必然仍有什么黑痣红痣或特殊之处!

  心念方动,身后已响起陶萄凤的惊异声说:“啊,真的,龙哥哥,你脖子上的那颗朱砂痣也没有了。”

  马龙骧一听,暗呼幸运,所幸以前陶萄凤没有注意,否则,后果真不堪设想了!

  心念电转,赶紧笑着说:“是吗?若不是方才你发现,我还有些不相信呢!”

  说话之间,陶萄凤已转至身前,同时,再度深情的用春葱似的小指轻轻将他眉心的残皮拨清楚。

  马龙骧见陶萄凤如此深情亲切的用小指为他拨弄着眉心的残皮,心中突然升起一阵快慰和幸福。

  同时,他也肯定陶萄凤对他的身分没有丝毫怀疑了,否则她是没有这份心情来服侍他的。

  尤其,微仰着娇靥目注着眉心,神情悠闲而认真,完全是一副贤淑的妻子服侍丈夫的样子。

  她的眉,像远山伏影;她的眼,像寒潭之水,明亮、深邃,闪烁着光辉;尤其琼鼻下的那两片樱唇更充满了女性的魅力。

  马龙骧痴呆的望着这张美丽的娇靥,不时有一阵扑鼻发香,以及她手心中夹杂着脂粉气息的汗香,不但迫使得他心神飘摇,意念浮动,而且使他的周身血液为之沸腾!

  因而,令他不自觉的脱口低呼:“凤妹……”

  陶萄凤闻声住手,同时“唔”了一声,一双秋水般的明目直盯着马龙骧闪辉的眼睛,深情含笑的问:“什么事?”

  马龙骧急忙一定心神,讪讪支吾的说:“哦,你说换衣服还没换呢!”

  说着,举手指了指陶萄凤的左胸。

  陶萄凤深情一笑,知道马龙骧言不由衷,明目一睨,说:“换衣可以,但要请你出去!”

  马龙骧神志渐复正常,于是一笑说:“我去将马鞍卸下来,让马匹也好休息休息……”

  陶萄凤含嗔一笑说:“鞍辔我早已卸下来了,你就在外间坐一会儿吧!”

  马龙骧含笑走出内室,折身走至房门下,举目一看帘外,只见修竹摇动,夜风徐吹,深蓝的夜空上,缀满了闪闪小星。

  在这一刹那,马龙骧的心坎里一直有一种幸福甜甜的感觉,心神似乎也一直在陶萄凤的周围索绕。

  他突然惊觉到,他是真的爱上陶萄凤了。

  但是,陶萄凤喜欢的是马腾云,并不是他马龙骧呀!

  一想到这个问题,他不自觉的将头埋进双臂里,他觉得很痛苦。

  他觉得有将真象告诉陶萄凤的必要了,但是,在未得到大头、长发两位师伯的首肯他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。

  他想到了死去的马腾云,现在已经知道了对方就是他的异母弟弟,仅比他小两三个月的弟弟。

  假设,马腾云真的泉下有知,他会原谅他这个异母哥哥吗?他会赞成他马龙骧娶陶萄凤为妻吗?

  反过来说,马腾云又以什么理由反对呢?他又有什么权力要陶萄凤牺牲一生的幸福为他马腾云守寡呢?

  如是,陶萄凤势必要再嫁给另外一个青年人,与其可以嫁给别人,为何不能嫁给他马龙骧?

  心念至此,他觉得仍有将真相告诉给陶萄凤的必要。

  但是,想到陶萄凤在古佛寺经阁上对长发水里侯说的话,竟是那样的绝决,他又没有勇气了。

  他在托抱着陶萄凤来此的途中,陶萄凤曾要求他,她死后一定要将她的棺木埋葬在马家祖茔内。

  可是,照世俗规矩讲,她既未经明媒下聘,又未举行过婚礼,她是没有资格进入马家的祖茔的,如果坚持如此做,势必要先举行文定,再发丧接引,才算是马家的已死儿媳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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