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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另一个人接著恨声说:“真是没想到,这些身入空门的人,终日诵经,朝夕参佛,居然作出这种丧天害理,劫掳妇女的无耻勾当来。”

  一个低沉的声音黯然一叹说:“温员外家的两个丫环还想得开,只是受了一些惊吓,而刘秀才的妻子却一直哭哭啼啼,要死要活的……”

  白衫少年一听,薄而下弯的朱唇,立即掠过一丝微笑,他感到击毙了那三个老道,并没有错。

  蓦然一个苍劲焦急的声音,从身後不远处传来:“大师如此肯定,可是根据三道尸体上泛起的赤红颜色而言?”

  另一个铮然有力的声音,却压低声音说:“不错,那正是百年前即已失踪的厉害魔头赤阳神君的骇人绝学。”

  白衫少年听到“魔头”两字,不由顿时大怒,正待推杯而起,脑际蓦然想起师父临死时的叮嘱——志儿,不管在任何场合中,任何情况下,除非你要杀死所有在场的人,否则,绝对不准施展武功。

  念及至此,心中怒气全消,依然神色自若,举杯饮酒望著窗外,但他的心中,却不停的问著自己:“师父果真是一个厉害的魔头吗?”

  若师父是百年前即已失踪的赤阳神君,但他的容貌却像个中年人,虽然,他的蓬发披散,胡须虬生,衣服几不遮体,但绝对看不出他是一个将近两百岁的老人。

  心念间,又听另一个惶急的声音问:“大师,昨夜那人如果确是百年前的赤阳神君,此番他再度出世,恐怕又要掀起武林浩劫,闹得腥风血雨……”

  一个带著怀疑的口吻问:“大师,据说昔年的赤阳神君奸杀掳淫,无恶不作,这次为何却杀了三个恶道,救了三个民女?”

  仍旧是那位大师,低声宣了声佛号,说:“阿弥陀佛,也许这个魔头,多年息隐,修心养性,已经改恶向善,此番再现行踪,或许是要积些德行,以赎昔年的罪恶。”

  依然是那苍劲的声音问:“大师,昨夜那人也许是老魔头的徒弟……”

  那位大师回答说:“这恐怕是不可能的事,因为根据三道尸体上所泛起的殷红颜色,那人的赤阳掌力,致少已有百年以上的火候……”

  白衫少年一听,不由暗自笑了,心说:我习武尚不足五年,赤阳掌也仅练了半载,居然说我有百年以上的火候,岂不可笑?

  心念间,佯装漫不经心的转首去看发话的那位大师。

  只见右後方第四张桌子上,正中坐著一位红光满面,身穿灰袍的慈祥老和尚,寿眉慈目,长髯如银,一望而知是位有道的高僧。

  白衫少年看得心中不解,根据老和尚的相貌,不像是个夸大其词,危言耸听的人,但他这麽说,莫非我的掌力果真有百年以上的火候不成?

  继而,他想到每隔半年,师父必让他食一片紫芝,据师父说,紫芝有延年益寿之功,起死回生之效……

  念及至此,心头猛然一震,他不由暗暗惊呼,紫芝既然有延年益寿,起死回生之效,师父为何会在我一觉醒来,浑身乏力,虚脱而死呢?

  继而一想,周身不禁惊出一身冷汗,心中暗想:“莫非这其中果真另有蹊跷不成?”

  心念间,蓦闻坐在老和尚左侧的青衣老者,迷惑的说:“大师,昔年传说赤阳神君爱穿红袍,可是,昨夜有人发现一道闪闪白影,快如掠地流星,眨眼之间,便去得无影无踪了!”

  老和尚听得轻“噢”一声,似是也感到有些迷惑。

  白衫少年听得心中暗自焦急,人们传说的这点白影,对他将来为恩师了却心愿的事,也许是一个极大的破绽。

  他怕那老和尚对他起疑,因而不敢久看,於是即将目光移开。

  但,当他看到老太婆那一桌时,只见那个老太婆,面色深沉,正瞪著一双小眼睛,在冷冷的端详他。

  而那个绿衣妙龄少女,却微蹙蛾眉,神情忧郁,纤手支著香腮,仍在凝神睇视著他,但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中,却露出极为不快的心声。

  白衫少年赶紧转身,一回头,前面有位独坐的黄衫俊美少年,也是丹唇含笑,美目闪烁地望著他。

 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,不由惶急地端起酒杯来,仰口一饮而尽,急忙转首看向窗外,再不敢回过头来,他确没想到,居然竟有人一直在注意他。

  心念间,蓦闻身後那位白发老太婆,以略带惋惜的口吻,冷冷地道:“唉,人倒是一表非凡的人物,只可惜读了一肚子的书,没见过大世面。”

  白衫少年本是聪慧超群的人,这时听了老太婆那句“读了一肚子书”的话,因而心中一动,立即望著窗外美丽景色,摇头晃脑地低吟起来:“看遍地绿暗红愁,蝶忙莺乱,可惜即逢三月,春去七分……”

  吟声未完,蓦闻身後咫尺处,响起一阵珠玉般的声音:“兄台观景独酌,低吟诗赋,果是雅人也!”

  白衫少年心中一惊,倏然由座上立起来,转身一看,发话之人,竟是那穿黄衫的美少年,不知何时,他已俊面含笑,神色亲切地立在桌前了。

 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,断定对方的功力毫不逊於自己,虽然他正在苦思词句,并未注意,但也绝不至直到对方来至身後尚且不知。

  他心思电转,但却早已彬彬有礼地拱手一揖,含笑说:“啊,兄台移樽,不知有何见教?”

  黄衫少年拱手还礼,双目闪辉,愉快地赞声说:“兄台方才几句叹景的话,道尽这暮春时节景况,如再添上烟迷碧树,水送落花,既悲时节,复赞春光,岂不更好?”

  白衫少年似乎恍然大悟,立即兴奋地拱手赞声说:“啊,兄台对得妙,请坐,请坐。”

  说著,伸手肃客,殷切请坐。

  黄衫少年有意向白衫少年攀谈,也就顺势在桌的对面坐了下来。

  老太婆看在眼里,不由微一摇头,惋惜地说:“迂腐!”

  绿衣少女立即不服地说:“娘,这是读书人的气质……”

  老太婆未待绿衣少女说完,立即气呼呼地问:“死丫头,你不是最不喜欢你穷酸叔叔的那股子迂腐气吗?”

  绿衣少女顿时被问得粉面通红,嘟著樱桃小口一声不吭了,但那双晶莹杏目却依然斜睇著窗前的白衫少年。

  白衫少年和黄衫少年尚未通名,酒保已勤快地将黄衫少年桌上的酒菜移过来,两人也听到老太婆母女的谈话,但却佯装未曾听见。

  蓦闻身後的老太婆,毅然说:“既然你喜欢那个小书呆子,反正时间还早,我们也过去和他谈谈。”

  绿衣少女一听,不由慌得急声说:“娘,多不好意思……”

  老太婆一双精光小眼一瞪,立即沉声说:“怕什麽,我们又不是去相女婿!”

  说著,拿起倚在桌边上的护手钩,迳向白衫少年座前走来。

  绿衣少女无奈,只得羞红著粉脸,跟在老太婆身後。

  白衫少年虽然知道老太婆母女走来,但佯装未见,而黄衫少年却秀眉一蹙,俊面上立即浮上一层不悦的神色。

  老太婆来至桌前,望著白衫少年,未言先笑,和霭地问:“你这位小子是读书人吗?”

  绿衣少女一听,不由急得手心出汗,问人哪有这种问法?因而急忙在身後悄悄碰了一下老太婆。

  白衫少年毫不为怪,慌忙站起身来,拱手含笑,恭声说:“啊,这位老妈妈,请坐,请坐。”

  黄衫少年本待发作,但看了文质彬彬的白衫少年行礼,为了表示自己也是一个十足的书生,因而也急忙拱手立起身来。

  老太婆一生漂泊江湖,浪迹天涯,一向口直心快,不拘小节,这时见黄衫少年也拱手立起身来,也向他亲切地笑了笑,接著就大剌剌地坐下来。

  白衫少年见老太婆身边尚立著绿衣少女,於是再度一拱手,文静地含笑说道:“啊,这位小娘子也请坐吧!”

  绿衣少女娇憨一笑,正待还礼答话,蓦闻老太婆沉声分辨说:“喂,我说你这小子可看清楚,我们萍儿还是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呢!”

  白衫少年急忙躬身连声应是,绿衣少女粉面一红,不由嘟著小嘴生她老妈妈的气,一扭纤腰,坐在椅上。

  黄衫少年立即代白衫少年解释说:“这位兄台,想必是由苏州金陵一带来此,小娘子就是称呼姑娘,请老妈妈不要介意。”

  老太婆呵呵一笑,爽朗地说:“老娘知道,我是有意逗逗你们这两个小书呆子的。”

  黄衫少年听到“老娘”两字,心中顿时大怒,但又听了最後一句“两个小书呆子”的时候,便怒气全消了。

  他知道要想结一父这位白衫少年,必须装成十足的书生气,何况对方老太婆尚是一个武林中颇有名气的前辈人物。

  念及至此,心平气和,装出一副书生的文静气,神气泰然,略显恭谨地坐了下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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